施婳陷良久的怔然。

領證以來，不曾過問賀硯庭的私生活，更不曾打探他過往的經歷

自問兩人又不是真夫妻，沒有份去問詢。

何況賀硯庭對也很尊重，兩人都緘口不談過去，這應該算是表面夫妻不必宣之于口的潛規矩。

梁瑟奚大概看出施婳與賀硯庭并沒有太深的集，何況也知道賀硯庭不過剛回國數月，而施婳則是一直在京北讀書，想來也沒有什麽機會接。

不過也沒有氣餒，是上回賀硯庭順路送施婳回家這一層，就斷定兩個人的關系就算不親厚，也不至于太生疏。

加之施婳的格也很喜歡，就當多個朋友，有些事急是急不得的。

們這邊用完最後兩道甜品，話題也差不多結束，正準備買單。

侍者卻忽然端著兩塊整齊完好的車厘子蛋糕切件走過來，禮貌地擱在兩人桌上。

在梁瑟奚探究的目下，侍者微笑著解釋：“這是那邊過生日的徐士送給兩位的生日蛋糕，是我們餐廳法式西點師特別調配的車厘子口味，口馥郁，不介意的話兩位貴賓可以品嘗。”

梁瑟奚表有些複雜，下意識向施婳，意思是以的態度為準。

施婳近來也算和這位表姐徐清菀接了幾回，的為人秉大致也了個底。

既然冤家路窄，那麽主送上蛋糕，既是在未來婆婆白思嫻面前表現得大方懂事，同時也是一種無聲的耀武揚威。

施婳心裏還盤桓著梁瑟奚方才提及的那張相片，本無暇理會徐清菀這些小九九，正準備置之不理時，目卻措不及防瞥向了正沖著微笑示意的徐清菀上。

眸明顯一滯，臉在短短幾秒變得晦難辨，在短暫的緒起伏後，陷了良久的空茫。

梁瑟奚自然注意到臉的變幻，忙開口關切：“施婳，你還好嗎，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施婳有些蒼白，眼神空，明明剛才還好端端的，這會兒卻七零八落一般，令人瞧出了幾分心疼。

梁瑟奚也顧不得賀珩的面，直接沉聲道：“不必了，我們已經吃完了，你把蛋糕退回去吧，就說……這車厘子太豔，人沒有胃口。”

“這……”侍者大概沒料到會是這樣的狀況，一時有些無措。

兩份車厘子蛋糕切件被原封不退回去，徐清菀臉白了白，但念及今日自己才是主角。

賀珩原先說今天很忙，晚上還要出席銀行業重要的晚宴，恐怕不能陪慶生。

是央求了好久，賀珩被磨得沒法子，才終于答應騰出中午的時間陪慶生，讓晚上和閨團的姐妹一起過。

路人只看得見今日的鮮，看起來就像個被父母和男友意包圍的幸福小孩，故而紛紛向投來豔羨的目。

當然不能在施婳面前怯。

只好微微勾，用不輕不重的口吻嘆了聲：“誒，表妹終究是還在怨我，這也不能怪，是我和阿珩太任了……”

父親徐冠林板著臉，眉頭微蹙，時不時朝施婳投去視線，卻始終不發一言。

徐母是個溫順懦弱的人，兒奪人所一事，夾在中間也為難。

一方面深不妥，另一方面又著實心疼從小患有先天心髒病的兒，明知兒的壽命或許不能和健康人相比，也不忍活著的時候不能如願。

徐母也沒吭聲。

倒是白思嫻不顧自家兒子明顯的心不在焉，笑著寬道：“沒事兒的清菀，施婳那個孩子，從小就小家子氣，你不理就是，乖。”

徐清菀緩緩搖頭，明豔的桃花眼裏滿是無辜：“不能這樣說，終究是我對不住表妹……”

“你這孩子，就是太心善了。”

賀珩聽得只覺得心煩意，他屢屢皺眉，還時不時擡手查看腕表上的時間。

如果知道施婳也會在這間法餐廳用餐，他今天無論如何不會出現。

天知道他有多麽如坐針氈。

明明想和說話，卻又無比畏懼那個活閻王的警告。

和梁瑟奚道別後，施婳胃裏翻江倒海，實在不適合馬上開車。

便委婉地說自己要去盥洗室，請梁瑟奚先行離開。

梁瑟奚以為是被前任的現任挑釁自己給氣著了，雖然想出言安，但又覺得這種時候出于禮貌應該讓人家獨自我消化。

便率先告辭了。

法餐廳外面的盥洗室環境宜人，香氛沁人心脾。

施婳在隔間裏坐了很久，整個人依舊空失神。

梁瑟奚以為是介意徐清菀的示威。

實則當然不是，現在面對賀珩已經毫無心波，對他仿佛路人一般。

是因為徐清菀今日的裝扮。

們進餐廳時，聽出這些人的聲音，便本懶得細看。

一頓飯下來，都沒有給徐清菀一個正眼。

直到方才，沒有防備的看清了徐清菀上穿的那襲香檳金禮服，法式方領，複古絨質地，突出曲線，還有的發型……包括脖頸上那條澤十足的珍珠頸鏈。

這複古港風星裝扮再悉不過了。

是故去多年的媽媽徐芝霓的經典造型之一。

有句老話說侄像姑，外甥像舅。從傳學角度不是沒有據的。

徐清菀有些眉眼，的確像已故的媽媽。

尤其是配上今日的打扮，施婳的口悶得不過氣，反複掐水蔥般的手指，骨節早已泛白。

不確定徐清菀究竟是有心還是無意。

餐廳裏，白思嫻留意到施婳們那桌買單後好像并沒有直接離開。

親眼看見施婳往盥洗室的方向去了。

白思嫻雖然上次被賀硯庭的威懾嚇住，但心裏一直憋著一氣，看著施婳離的掌控依舊混得風生水起，就心裏堵得難。

隨口說自己要去洗手，徐清菀并沒注意施婳的去向，只是一味擺出心好兒媳的人設，便主說想陪一起去。

這對貌似關系相當融洽的準婆媳便攜著手徑直進了盥洗室。

白思嫻在外間的化妝室沒見到施婳，就猜測應該還在裏面。

等徐清菀從隔間出來，就找了個借口讓徐清菀先走。

等了沒幾分鐘，果然等到施婳出來。

笑意盈盈地堵上前，眼底閃著刻薄的暈：“這不是施小姐麽，好久不見了。”

施婳沒心和耍皮子，冷著臉挪開目，瑩白的指尖至自龍頭下，自顧自地洗手。

白思嫻哪裏肯罷休，盛氣淩人地開腔：“呦，這麽大譜，還真把自己當家主夫人了不，你不過老九手裏的一枚棋子罷了，這一切你心知肚明不是麽？”

施婳不不慢地淨了指尖的水漬，慢悠悠地側過面對，反相譏：“堂嫂，別仗著年歲大就擺不正自己的份，好心提醒你一句，我丈夫向來清明無私，若是你僭越冒犯，後果怕是你們這一房各個都擔當不起。”

白思嫻這樣的人哪能聽不出字裏行間的威脅。

這是拿丈夫賀璟洺和兒子賀珩手裏的生意和前程地位在威脅麽。

心裏多是怵的。

畢竟這些日子以來，傻子都看得出賀硯庭對施婳多加袒護，就好像施婳真是他的人似的。

可理智和邏輯告訴這必不可能。

賀硯庭莫名其妙同施婳領證，大約本沒打算公開，他為的不過是借由施婳之手拿到老爺子手裏能夠為他所用的東西。

這樣天懸地隔的兩個人，還真能做夫妻不？

施婳不過一介孤，老爺子一去，上再無利可圖。

賀硯庭除非是瘋了才會選當自己的太太。

白思嫻篤信自己的邏輯推論，咬了咬牙，勉強鎮定：“你不會真以為自己攀附上老九這棵大樹就一輩子得勢了吧。走著瞧吧，等老爺子人一走，老九這場戲就算唱罷了。到時候狡兔死走狗烹，你還指老九那等狼子野心之輩會把你的小命當回事兒？

當初我好心好意想安排你進蔣家當，人家蔣家世代豪門，又是明正娶，蔣柏亨那傻孩子偏還一心傾慕你。你偏不要，非賭這口氣，我就等著看你是怎麽作死的。”

施婳有些浮白，眸底卻像是淬了冰，冷冷地掃落在白思嫻上，瘆得無端端打了個寒。

“施婳，你……”

白思嫻莫名生出恐懼之，這太荒唐了。

一個賀家的養，居然會令生畏。

白思嫻腳下有些，但還是強撐著，踩著高跟鞋，大步往盥洗室出口邁去。

徐清菀并沒有拋下準婆婆獨自返回，而是乖巧地在門外等了半晌。

聽到裏面爭執的靜，起先聽不清，便沒有進去。

等後來好似聽見白思嫻口中喊出施婳兩個字，才忍不住狐疑返了回去。

這一返回去，就恰恰好同施婳著涼意的視線直愣愣懟上了。

徐清菀并不知曉施婳與賀家九叔領證一事，又見施婳周著凜冽寒意，忙不疊將目投向白思嫻，著嗓子：“阿姨，你和表妹在聊什麽呀？”

白思嫻勉強恢複正，平淡道：“沒什麽，咱們走吧。”

固然恨施婳恨得牙，卻也清楚施婳與賀硯庭領證一事決不能給外人徐清菀。

徐清菀順理章地挽上的手，兩人正離開。

施婳清冷的嗓音卻從後方落下——

“徐清菀，你上這子我瞧著眼，哪來的？”

徐清菀腳下鞋尖滯住，莫名覺得施婳這口氣令人膽寒。

但又想著白思嫻也在場，當著長輩，不信施婳能做出什麽過分的事來。

何況施婳不是一向柿子任人的模樣麽，那次訂婚宴是巧新家主在場，若是沒這號人，怕是也只能吃啞虧罷了。

念及此，徐清菀緩緩轉，目循著向下，故意在自己香檳金絨禮服上凝了一瞬，繼而擡眸，彎淺笑：“眼便對了，沒想到表妹記這樣好，這款禮服是我從佳士得拍賣會重金拍下的，表妹你瞧，是不是很襯我，嗯？”

施婳烏沉的眼瞳狠狠一。

佳士得。

原來不是多心。

竟真的是母親的。

施婳冷著臉，迫近了一步，纖細膩的指尖略略施力，指甲最尖利的頂端劃過人法式大方領下全然袒的鎖骨。

“下來。”

輕輕啓，清靈婉的嗓音聲調并不高，卻字字清晰，著懾人心魄的涼意。

徐清菀心裏瘆得慌，聲音莫名發虛，著腳徐徐後退幾步，巍巍地不忿：“憑什麽？這是我合法拍得的品……”

施婳標志的鵝蛋臉上并無怒容，眼底也唯有平靜。

可是徐清菀和白思嫻卻眼睜睜看著的神一寸一寸慢慢沉了下去，膩的下頜也緩緩收。

生得這樣溫婉人，又是輕盈的形，本無法人恐懼。

但不知為何，們竟是從上到幾分人打從骨子裏畏懼的氣息。

有點悉……

就好像，賀硯庭給人覺一般。

不聲，卻足以令人戰戰兢兢。

“施婳，你……”

徐清菀覺出氣氛不對，正遁逃，然而本來不及轉，只覺面前一陣寒風拂過，繼而空氣中便炸開一聲脆響。

“啪——”

倏然瞪大了眼睛，眸底滿是驚愕。

白思嫻亦是一驚，側目便看見徐清菀白皙的臉頰上已經被烙印上分明的手指印。

淡淡緋以極快的速度變至鮮紅。

徐清菀只覺得火燒火燎的疼痛，鑽心撓肺又極度恥。

居然被施婳扇了耳。

大顆大顆滾燙的淚水瞬間溢出。

“白阿姨……”

白思嫻也瘆得不輕，整個人都有些恍惚。

那個亦步亦趨跟在兒子屁後頭的小姑娘，什麽時候這麽野了？

只見施婳面無波瀾地複又迫近二人半步，隔著咫尺的距離，只聽在徐清菀耳邊冷冷落下一句。

“憑你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