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糖夫妻

【賀雲漸】

喻思將這個名字記在心底，日後，也刻在骨裏了。

從那晚起，貧窮無趣的留學生活裏多了一個人，無論是做兼職還是夜晚回家，邊，都會有個溫潤好看的年輕男人陪伴左右，他很清閑，時常在不經意間出現在面前。

有時是在做兼職時，有時是在學院裏的圖書館，以及晚餐時間之前……

兩人的關系似乎琢磨不，喻思讀不懂他的心思。

只能將那一夜，歸于是酒沖後的産。

周末傍晚這天，喻思每個月都會給自己放假一次，是為了去補充生活必需品。

換服，拿出屜的購清單，剛推開門，卻見隔壁走出來一個金發碧眼的男人，略顯邋遢，著腳就朝廚房走，接著，同居的孩唐娜也跟出來，又是一夜酒吧鬼混，昏睡醒來，上還掛著那條皺的金片短，濃重的紫眼影暈開，臉頰還殘留著妝沒卸掉，毫無可言。

喻思眉心擰起，聲音保持在正常緒氛圍，提醒道：“唐娜……合租前我們約定過不會帶陌生男上門。”

“親的，你也說是陌生男了。”

唐娜指了指廚房喝水的金發藍眼，雙手環抱手臂，慢悠悠說：“他你見過啊，前幾天在樓下送我回家的那個。”

“你要出去大采購啊？記得把門口垃圾扔了。”

唐娜完全沒有將喻思當回事，打了個哈欠後，踩著的細高跟去跟金發碧眼抱在了一塊。旁若無人般的，時不時吃笑幾聲。

過了片刻。

見喻思安靜地出門，金發碧眼摟著唐娜，故意用調的語調說：“寶貝兒，你那位室友好像很不歡迎我？”

提到這個，唐娜濃妝的臉上帶著嫌棄鄙夷的表：“算老幾，窮這樣還要在紐約留學，這種人我見多了，就是想撈一個留學才份，回國去釣金婿呢……”

“你這樣說，不怕鬧翻臉？”

“哈哈哈我怕什麽？才不敢跟我翻臉，這公寓大部分房租是我出的錢……不想流落街頭的話，就只能忍著咯？”

“你們中國孩都是那種長相嗎？材看上去寡淡無味……寶貝兒，我真為將來擔心。”

“親的，你不了解我們文化……好多中年油膩的大款就喜歡找喻思這種有高學歷，又清高寡淡的人……越是虛僞端著神架子，就越被老男人著臉追捧。”

公寓的牆壁不隔音，唐娜的冷嘲熱諷聲音清晰地傳出來，站在窄小的走道上聽得一清二楚，喻思站在昏暗的燈下，腳邊牆壁有個黑垃圾袋，歪歪扭扭地被扔在地上，還有卷起的果皮和紙巾團滾了出來。

喻思沒有彎下腰去拎起這個垃圾袋，腰板一直都是很直，越過鐵門，朝前面暗的樓梯走去。

外面天很暗了，白天還下過雨的緣故，地面上漉漉的，喻思迎著寒涼的風前行。

算著時間，幾乎要走一個半小時去隔壁區比較平價的超市購，一次將半個月的生活必需品都買齊，這樣能節約出更多時間。

即便厭惡這種枯燥無味的事來占據時間。

貧窮又使得喻思不得不規劃好，進超市，先去生活區，只選平價的，稍微貴點的水果零食，從不在的視線範圍。

待迅速買好這些，喻思排隊的時候，手機接到了賀雲漸的來電。

這段時間，這個男人主頻繁聯系，已經讓鍛煉出了一副平靜如水的語氣，沒有意外和驚喜。

接聽時，賀雲漸問：“我在你公寓樓下，你在哪？”

喻思擡眼看前面排隊的人，背景音也瞞不過他，輕聲說：“超市。”

賀雲漸又問要地址，讓在超市等。

喻思以前購完，都是獨自在寒冷的夜晚提著東西，手僵得都快斷了，也要一步步地走回去。

等賀雲漸開車來接時，已經排隊買完單，單薄的影站在超市門口，腳步是兩個很沉的購袋子，裝的用品很便宜，依稀能看見廉價的橘子味洗發水瓶。

男人從車裏下來，披著寒的深灰羊絨面料大，裏面是一套手工定制西裝，不知是從哪個場合出來的，看起來尤為的正式，與這般模樣形鮮明的財富差距。

喻思溫眼靜靜倒映著他的影，直到走近，連寒風都被擋住了。

“聽朋友說有一家新開的中餐廳味道不錯，我送你把東西拿回公寓，你再陪我去臨下那家店？”

賀雲漸聲線偏溫潤，聽上去像是詢問的意願，卻已經幫拎起購袋了。

喻思有時候覺得他是不是太想念國的中餐，又遇上同胞的，才會閑得無聊來當司機。

除了先前那晚，賀雲漸對待就跟普通好朋友一樣，沒有越舉行為，開車的路上，兩人聊的話題，都是圍繞著食。

偶爾喻思話多一些，賀雲漸能很敏銳地捕捉到幾個關鍵字眼，淡笑著問：“糖醋排骨你會做？”

喻思側頭，啓說：“這道菜所有中國人都會做吧。”

“我這道菜總是做不好，有時間一起切磋下廚藝。”

賀雲漸語氣篤定的擅長廚藝的，像他這樣擅長察言觀的男人，沒道理看不出喻思生活拮據，以前沒有出國留學之前，多半都是自己手下廚解決溫飽。

喻思笑了笑，也沒否認什麽。

心想的是，賀雲漸果然是個深藏不的食控。

不知不覺中已經抵達了破舊的公寓樓，喻思表平靜，窮什麽樣，早在西餐廳做服務生時，賀雲漸就已經看了三個月之餘，否則也不會每次點服務時，都很善心地給一筆厚小費。

只是喻思沒想到賀雲漸會願意幫把購袋提上樓，愣怔幾許，出聲阻止道：“我自己可以來。”

賀雲漸避開的手，修長的影已經走進樓道口，側頭，回說：“住幾樓？”

喻思只好說了樓層，跟在他的後，細窄的樓梯將男人形襯得格外的高大，也越發顯得他一清貴氣度，與這樣髒差的環境完全格格不。

而賀雲漸就跟沒覺到似的，充當苦力完後，站在七樓的公寓鐵門前，等。

喻思先手推開，沒鎖，掏出鑰匙，想開公寓的門，卻發現反鎖了。

牆壁角落的黑垃圾袋還在，像被人狠狠踢了一腳，連最裏面的啤酒罐都滾出來，加上這門打不開，喻思瞬間想到是唐娜故意為之的，眼底緒冷了許些，擡起手敲門。

過門依稀能看見燈是暗的，不知裏面有沒有人。

喻思一直在敲門，將白皙指節敲紅了都沒有停下。

這輩子從記事起就遇到過無數次難堪又尷尬的場面，一開始年紀小，還會陣腳，後來隨著年紀越來越大，開始學著用天生親和力的笑容來掩飾，不聲地將局面反轉。

寒夜，破舊髒的公寓，被鎖在外面無家可歸，以及旁那個男人。

喻思被目睹這一切，今晚再次被狠狠的難堪到了，白皙指節再次想敲下時，被一只溫熱的手掌握住，側頭，是賀雲漸被暗黃燈反襯得非常明晰的臉龐，眸很深凝視著：“跟我回去吧。”

他為保留三分面，只字不問為什麽會被鎖在公寓外面，只是在這寒冷的夜晚，手掌扣著的指尖，用溫，慢慢地烘熱了那顆冰涼的心。

喻思重新被帶回了富人區的別墅裏，還有拿兩袋廉價的生活用品。

別墅裏的老管家看見，毫不顯得意外，臉龐洋溢著熱的笑容，主替把購袋存放在廚房那邊，又問賀雲漸：“是否要為喻思小姐準備一份夜宵？”

賀雲漸不不慢地卷起袖子，出線條清晰的小臂，他語調溫淡：“你去休息吧。”

老管家很識趣退回房間，而喻思就坐在沙發上，看到男人走向廚房開始忙碌之後，猶豫幾秒，才慢慢靠近。

賀雲漸從冰箱裏拿出新鮮食材，夜裏沒有大幹戈，而是給煮了一碗面簡單的面。

半個小時後。

喻思嘗到第一口面，耳邊聽見旁邊的男人在問：“味道合胃口嗎？”

手指握著銀筷子，看著他：“說實話嗎？”

賀雲漸笑了：“實話。”

喻思低垂眼眸，重新落在這碗致又鮮的面食上，說：“你的廚藝像是有十幾年老經驗的。”

沒有過于奉承的意思，故意用寡淡的語氣。

賀雲漸又笑了：“我家中有個弟弟，自就饞，他被寄養在長輩家時整天念著想吃好吃的，平時饞壞了，一看到我來看他，就要吃的。”

喻思第一次聽他提起家裏的事，被吸引了注意力，今晚被鎖門外的郁悶緒也緩解不，角彎起弧度：“看來你弟弟把你鍛煉出了一手好廚藝。”

賀雲漸是從父母意外去世後，才開始從一個尊養優的貴公子逐漸變什麽技能都要擅長幾分。他還是年時，經常掛念被養在外面的弟弟會不會被人故意死，每周都堅持要去瞧上兩眼。

結果那小子，一邊學著長輩坐在團上靜思，年紀小，子卻能沉得住氣，半天都沒有移過屁，待走近，就會聽見他一邊口中念念有詞：“我想吃，想吃紅燒，想吃魚……”

賀雲漸把他從團抱起，年時的自己嗓音微微沙啞，帶著氣急訓話道：“你這個小傻子，在佛前說想吃，這是大不敬！”

懷裏的小家夥不怕嚇，仰起頭，細細脖子還掛著一串青佛珠。大人拿來纏繞在手腕，他太小，只能拿來繞在前，出了小手揪著他的角說：“哥，族長午飯又給我啃菜葉子了……我想喝湯。”

“那還不是你太胖，繼續胖下去，這輩子都娶不到老婆！”

“不會的哥，族長說我長得像你，以後會娶到全天下最漂亮的新娘子……”

這也是喻思第一次從他口中，聽到賀睢沉的名字，知道了在賀家有個跟他樣貌七分相似的弟弟。許是提到往事，也變相地拉近了彼此間的關系。

喻思突然覺得賀雲漸這樣的男人，不再遙不可及了。

吃完這碗面，夜已經很深了，而遲鈍地反應過來，自己即將面對一個很尷尬的局面。老管家先回房的緣故，似乎也忘記要給安排次臥了。

喻思將碗筷端到廚房去洗，故意磨蹭時間，直到半小時後，才幹淨指尖走出來。

賀雲漸幫把橘子味的洗發水和沐浴從購袋挑出來，側頭來，語調格外自然不過的說：“我幫你拿樓上去，早點睡。”

喻思在原地站著，將這句話拆開，一個字一個字反複琢磨，怕不是解讀的那種意思。

又過去半個小時。

偌大奢華的別墅已經靜到無聲，喻思終于走上樓，先前住過一夜，知道主臥在哪兒，而走廊上的每個房間都是閉的，除了左側盡頭那間，亮著夜燈的。

喻思悄然無聲地走進了敞開門的主臥，窗戶已經閉，空間彌漫著一淡淡熏香氣息，很好聞，不由地看向那張雙人床，賀雲漸已經躺下了，穿的黑睡袍側著，分辨不出是不是睡著。

喻思去隔壁浴室，果然看見了被擺放在洗手臺的橘子味洗發水和沐浴瓶子。

不知為何，繃的心像是一下子就放輕松了，這種很複雜，就像是跟命運的安排妥協般，又像是快溺死的人終于抓住了一個救命稻草。

站在明亮的浴室裏，看著鏡子的倒影，最終選擇自投羅網，中了他的招。

喻思將自己洗幹淨，用的是超市買來的橘子味洗發水和同款沐浴，廉價的香味，并沒有掩蓋掉的人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