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日，風荷居一切照舊，只不過若是細心的人會發現，屋里進進出出的丫鬟了。

按著平日里，一個風荷居前后里外加起來伺候的丫鬟起碼得有六人，這還是撇開了知春和喜鳶兩個近沈令儀邊的人。

可這兩日，進出風荷居竟都瞧不見人伺候。

連來串門的陸婉珍都好奇，很上心地問沈令儀是怎麼回事。

“嫂嫂，你這邊是不是人手不夠啊，你別不好意思，若是缺人了你就同我說，我讓我娘給你撥人過來。”

沈令儀忙笑著解釋，說陸晏廷這兩日傷勢已經好了很多，人神了，他批閱公文的時間就多了，進出的丫鬟一個不留心就容易打擾到陸晏廷，所以才把丫鬟們都給撤了。

陸婉珍方才恍然大悟，又悄悄和沈令儀嘀咕說，“二哥的規矩可真多！”

這天清晨天未亮，知春照例哈欠連天的在院子門口等人來收恭桶。

不多會兒，就看到了一抹頗為悉的影。

等紅芳走近以后，知春便笑著同寒暄，幾句話聊開以后，知春就直抱怨。

“哎，夫人是怕吵著二爺，可倒是苦了我們這些個干活的，你說我又要伺候屋子里的人，又要忙活屋子外頭的事，怎麼分得開啊，這干脆把我劈兩半得了！”

紅芳靜靜地聽著，拎起恭桶的時候突然說道，“知春姑娘你明兒要是忙，奴婢可以進凈房去取桶。”

知春聞言眼前一亮，頗有些欣喜道，“真的嘛？”

紅芳不聲地點了點頭，“就是不合規矩。”

大戶人家單獨的凈房通常都連著主家的屋，為了確保私，一般的使或者末等丫鬟是不能進來的。

所以紅芳會這麼說，也不奇怪。

知春一聽果然猶豫了，但很快就笑道，“無妨，就這樣吧，你辦事利索，我是放心的，打明兒起我就把恭桶放在凈房的后門口，辛苦你多走幾步進來收，我就不專門在外頭候著你了。”

見紅芳點點頭，知春便仿佛這是幫了自己一個什麼天大的忙一般謝連連。

“哎呦，你可真是及時雨了，你不知道，這個點兒，我又要去廚房看著熱水，又要整理早膳用的什，真是恨不得一個人當兩個人用啊。”

紅芳聽了也很詫異，不好奇地問，“早晨屋子里也沒人伺候嗎，那些值夜的小丫鬟呢？”

知春一聽，腦子飛快一轉，忽然低了聲音對紅芳說，“你有所不知，我們二爺和夫人在一起的時候是不讓旁的小丫鬟值夜的，因為他們……哎呀，你懂的吧，小丫鬟手腳的，夫人嫌不利索。”

話音剛落，紅芳的眼底果然就閃過了一抹異樣的芒。

那之后，知春又親自送紅芳出了院子，兩人走出了好久，知春才折返回了風荷居……

翌日，紅芳依然抹黑前來，按照知春昨日的吩咐，順利的從風荷居前院繞到了屋后面的凈房前。

此時四下無人，虛掩著的凈房門前放著兩個已經蓋好了蓋子的恭桶。

紅芳來回看了看，然后二話不說提著恭桶，利索地退出了院。

屋里，沈令儀也已經起了，正坐在妝鏡前梳頭。

忽然，凈房后面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接著，便是喜鳶小心翼翼地探出了頭。

“怎麼樣？”候在一旁的知春好奇地，低了聲音問喜鳶，“進去凈房沒有？”

喜鳶搖了搖頭說，“拎著恭桶就走了。”

知春皺著眉百思不得其解，“怎麼會呢，難得有機會可以進屋點什麼手腳，怎麼會一點行都沒有呢？”

“難道真是在那恭桶里做了什麼文章嗎？”喜鳶也很納悶。

知春斬釘截鐵地說，“不可能，以前我去漿洗房那邊拿恭桶都是非常隨心所的，十幾個干凈的桶擺在那里，我看著哪個順眼就拎哪個，有時候紅芳人在，可有時候也不再，所以本不知道我會拎哪個桶回來。再后來送桶來給我們，我都會吩咐慕荷們務必再把桶子的里里外外清洗一邊，絕對不能懶，所以……應該不會在桶上做什麼文章才對。”

“再等等吧……”就在這時，沈令儀放下梳子站起了，看著知春和喜鳶道，“放長線才能釣大魚，興許是我們急于把機會暴在的面前，讓有所警覺了，畢竟素來都是謹慎的人，越謹慎，才說明越有鬼。”

知春聞言也一個勁點頭，然后告訴沈令儀，“夫人你說的是，我昨兒就是隨口試探了一句，臉就變了。”

沈令儀一愣，“你試探什麼了？”

知春當即大大咧咧地就把自己昨日和紅芳說的那番話告訴了沈令儀。

“不就是覬覦我們二爺麼，覺得自己才應該是那只飛上枝頭的富貴鳥，那我就要告訴給聽，我們二爺和夫人是多琴瑟和鳴，如漆似膠的！”

沈令儀真是頭一回被知春給鬧紅了臉，聞言不罵了一聲“你個促狹鬼兒啊”，然后手就去掐知春的小臂。

知春連連跳起來躲到了喜鳶的后頭，還吐著舌頭假裝無辜道，“夫人就說，我有沒有說錯話！”

“你給我站住！”沈令儀抓不住，氣紅了臉又忍不住笑了，“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說這些話也不害臊呢，你別跑！”

一時之間，未亮燈的屋子里嬉笑聲一片，似要沖破黎明前最后的一點點黯那般，讓人聽著就歡喜了起來。

事實上，沈令儀真的沒有料錯紅芳，并非是尋不到機會，而是真的非常謹慎。

因為第二天，依然只是拎著桶轉就走，并無半點停留。

第三天亦是，第四天亦是，直到第五天清晨，紅芳才在取桶之前悄悄地推開了凈房虛掩著的門。

不過那天早上，就是小心翼翼地往凈房里面看了看，什麼都沒做便退了出來。

在沈令儀們如此“請君甕”的等待下，直到第七天的早上，紅芳才悄地進了凈房。

片刻之后，又悄悄地走了出來，重新虛掩上了凈房的門，然后若無其事地拎起放在門口的兩個沉沉的恭桶，神舒朗地走出了風荷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