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門設卡，引道排查，在這一連串的作下，但凡是個人都能看出宮里多半是出了事。

只是沈令儀怎麼都沒有想到，那晚在馬車等了足足一個半時辰之后，等來的卻不是護軍的放行令，而是扣押令。

當時因為實在等得久了，棲山覺得有些不對勁，便代了車夫務必要照顧好沈令儀，自己則跑去校場想找人進宮去給陸晏廷遞個口信。

結果又過了約莫一刻鐘，沈令儀還沒有等來棲山，就先被一個護軍給勒令喊下了馬車。

當沈令儀被繩索束縛住了雙手，由護軍看押著驅往校場營地的時候，還是一頭霧水。

“煩請問一下這位大哥，不知我犯了什麼事，要被扣押去校場。”

撇開今日晌午前不說，這一整個下午都與桑吉待在西市，皇城重地，連個邊兒都沒沾上，不過就是最后坐著馬車送了桑吉一路來到此地而已。

沈令儀不懂，何來扣押之罪。

“姑娘別多問，我也只是奉命行事，上面還在排查，只要姑娘是清白的，就一定會沒事的。”

索押送的護軍大哥還算客氣，雖一板一眼看著很兇，但話倒是代得清楚明白。

“那……方才與我一同的侍者呢？他是首輔陸大人的侍從，不知道這位大哥……”

“姑娘還是費口舌吧，宮里眼下的很，首輔大人本沒空管這些瑣事。”護軍打斷了沈令儀的話，還推了一下步子漸慢的，無聲地催促快點走，“總之姑娘要是沒事，我們會放人的。”

協商無果，沈令儀非常識趣地閉了。

皇城距離校場不遠，即便走得慢，一盞茶的功夫也到了。

只是眼下夜幕已深，森嚴的皇城門前卻連一盞宮燈也不曾點亮，黑漆漆的寬路卷著四面八方吹來的夏風，悶熱抑，又肆無忌憚。

沈令儀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墨的夜空仿佛一張細無孔的暗網，照得人仿佛要不過氣來。

熱風吹了沈令儀鬢邊的發，呼之出的讓人格外不適。

這天，好像要下雨了。

……

事實上，那護軍并沒有同沈令儀說謊。

此時此刻，云布下的金鑾殿宇之上已彌漫著一山雨來風滿樓的象，朝堂各派的自私牟利與后宮各勢的劍拔弩張全織在生死未知的孝帝上。

無數雙眼睛都在死死地盯著養心殿，大殿之上氣氛凝沉，所有人都被迫困于此地，權和利的明爭暗斗被包裹在了最華麗的瓊樓玉宇之間，繞了一個繁復又腥的死結。

其實，今日距離孝帝煉丹問道出關還有整整五天。

夕食前，各宮各院都在按部就班地準備晚膳，閣院因為桑吉出宮而暫緩一口氣，且六部今日也無要事呈上，陸晏廷已準備提前關院落鎖，讓大家早些出宮回府休息了。

然而，就在陸晏廷正準備出閣院的時候，外面突然吵吵嚷嚷了起來，接著幾個渾沾了跡的小太監就發了瘋一樣的沖了進來，逢人就喊——

“救、救命！殺人了！邵宗道長殺人了！救命啊……”

小太監們一開始的話喊得斷斷續續糟糟的。

當時六部和閣院的人還沒有走，很多人聽到喊聲跑出來一探究竟，大多數人都還沒聽清楚小太監們說的話，卻是先看見了那幾個披頭散發渾沾的人。

慌頓時襲來，怕死的幾個大臣不管青紅皂白就連連后退，也不看自己的后有沒有站著人。

但后面不明所以的人還在拚命往前，于是，兩撥人直接就撞在了一起，跌倒的跌倒，罵人的罵人，場面一度混。

但是那幾個陷了癲狂的小太監還在拼了命往里面沖，見了人就抓，突的眼珠子里也全是，里喋喋不休地喊著“殺人了”，看上去人不人鬼不鬼的。

慌的尖聲隨即一陣蓋過一陣，直到陸晏廷帶著一隊衛軍從后面沖了出來。

發了瘋的小太監們對上孔武有力的護衛軍，幾下就全被按倒在地。

陸晏廷站在廊下看著園的一片狼藉稽，不由惱從心起。

可當他冷著臉剛想讓人把幾個趴在地上的小太監帶去閣院審問的時候，忽見一個一個小太監竟不約而同地搐了起來，而且每個人的臉上都出了痛苦萬分的表。

不一會兒，其中一個開始不停地咳嗽，每咳一下，就吐一口濃，再咳再吐，然后很快就咽了氣。

這一場面，幾乎把在場的所有六部以及閣的朝們都看傻了眼。

一時之間，四下雀無聲，反倒是那幾個還奄奄一息的小太監的搐聲變得格外的清楚可聽。

“快找太醫！”這時，人群中也不知誰突然清醒過來，高喊了一聲。

而就在那一聲高喊聲落下的時候，紛紛后退的眾人只見一抹頎長的影已經從廊下沖了出來。

陸晏廷幾乎是三步并做了兩步直接來到了其中一個還未咽氣的小太監面前。

千鈞一發之際，首輔大人已經顧不得什麼了，直接用手抬起了那個小太監的臉，任由他吐出來的鮮順著自己的手腕下，漸漸污染了他不曾卷起的寬袖。

“說，怎麼回事！”陸晏廷見對方的意識似乎還算清醒，便著他的下不讓他彈。

小太監認識陸晏廷，看到他的一瞬間，小太監眼里似頓時燃起了一點求生的。

“邵……邵宗道、道長殺、殺人了……皇、皇上已……”

一句話，不過十來個字，卻還是沒有說完。

小太監用盡全部力氣，大了一口氣以后就沒了聲息。

咽氣的時候，他那來不及合上的還在往外冒著濃稠的水，腥味四下彌漫開，似黏在了陸晏廷的鼻息間，令他也一度不上氣來。

“快傳太醫！”

彼時，又有人高喊了一句，然后，紛的腳步聲就“啪嗒啪嗒”地響了起來。

可惜，這突變來的太迅速，快到讓人本來不及做反應，那幾個方才滿園竄的小太監就全都咽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