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儀這句話說的沒錯。

太子冠冕堂皇下的這道旨，說面了是賜沈令儀一份差事，可實際上，就是強制去陪桑吉“吃喝玩樂”。

“是因為什麼？”沈令儀很聰明，問得一針見。

“什麼因為什麼？”宋明賢還想再含糊一下。

但陸晏廷卻直接開了口，“因為兩地重開馬市的事。”

相久了，陸晏廷是清楚小人的脾氣的。

沈令儀看似子綿好說話，那只是因為很多事并不會過分去計較。

懂分寸、知進退，是陸晏廷最開始很快就默認和接的原因之一。

但他知道，一旦遇到大事，沈令儀就并沒有那麼好糊弄了。

“馬市？”沈令儀有聽沒有懂，因為這個有些超出了的認知范疇。

“姑娘不清楚這個是對的。”宋明賢見狀便又耐心地與解釋了起來，“大周開國至今，延邊馬市兩開兩關，前后開的時間不長，關的時間卻橫了幾十年。上一次關閉邊境上的三個馬市還是四十年前，先帝爺在位之時，那時候連姑娘都還未出生，對這些事自然無從知曉。”

“四十年……”沈令儀小小驚呼了一聲，“竟有這麼久了！”

宋明賢點點頭，“所以此番三開馬市，圣人勢在必得，我們更要求在邊境設立茶馬司，將這個馬市定位市，止私下易或者買賣。”

宋駙馬把話說到這里，沈令儀就聽懂了七、八分。

“如此單獨設司，西羌那邊怕是不同意吧。”沈令儀想了想說道，“茶馬互通，其實說到底通的就是金銀絹帛，若是西羌他們同意我們在邊境設司，那西羌從此以后就要被了。”

面對大周的這種要求，桑吉他們要是點了頭，回到西羌也是沒法代的，這在易上肯定是不平等的。

但是天下萬事，不可能事事平等，西羌附屬大周，朝貢大周，所以大周也不可能讓西羌管轄邊境馬市。

所以若是兩邊都不退讓，這事兒就了一個死結。

“姑娘聰慧。”宋明賢聞言沖沈令儀點點頭，輕輕笑了一下，“所以這不，姑娘就了我們的及時雨。”

“我？”沈令儀指了指自己，一邊搖頭一邊看了看陸晏廷，干笑道，“駙馬太抬舉我了，我……不行的。”

可宋明賢也很無奈地搖了搖頭，聲音溫和道，“就是怕姑娘不行也得行，因為姑娘是九王子欽點的。”

宋明賢話音剛落，陸晏廷就發出一聲冷笑。

“也真是扶不起的阿斗，我只當他如此拖來拖去的找借口，是有什麼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的招式耍出來，結果沒想到，還是要弄這些上不了臺面的下三濫的法子。他以為拖到圣人閉關就能只手遮天了，好啊，現在我們把這個天全都讓給他，看他要怎麼來遮！”

沈令儀嚇了一跳，記憶中，真的很聽到陸晏廷用這麼一長串的話在背后評價人的。

一開始，以為陸晏廷說的是桑吉，可聽到后來才知道陸晏廷口中的“他”竟是太子殿下。

而這番話，已經很能表明首輔大人的態度了。

沈令儀想著想著不糊涂了，不是都說陸晏廷是太子黨中的權臣嗎，可現在看來……好像并不是那麼回事。

那邊，宋明賢也很詫異陸晏廷對沈令儀這般沒遮掩的態度。

畢竟陸晏廷剛才的那番話，并不是當著誰人的面都能說出口的。

正所謂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而陸晏廷從來都不是一個會“禍從口出”的人。

只是這個細節宋明賢還來不及深究，就被一旁問話的沈令儀給打斷了。

“那太子此番下令，是希我能做些什麼呢？”沈令儀問。

總不會真就是讓陪著桑吉吃喝玩樂這麼簡單吧。

“說通九王子，讓西羌同意我們大周設茶馬司。”

宋明賢說著看了沈令儀一眼，總覺得這個看著玲瓏的子眼神中出的卻是果敢和無謂，令人不容小覷。

“他會聽我的？”沈令儀覺得太子的想法有些可笑。

“不知道。”宋明賢聳了聳肩，抿了搖著頭。

其實大家心里都清楚，太子傳下來的這一旨，不過就是死馬當活馬醫的法子，若是能當然皆大歡喜，若是不能……

“那若是事了呢？”忽然，沈令儀輕輕地問了一句，“若是事了，我能同太子殿下討個賞賜嗎？”

話音剛落，立刻就引來了陸晏廷和宋明賢的側目。

沈令儀下意識后退了一步，但是目卻依然是清朗堅定的。

“說說，想要什麼賞賜？”

這話，是陸晏廷問的，而宋駙馬此刻已經非常識趣地閉了。

“想……就是想要大人去穆王府要回我的賣契，然后……然后讓我了奴籍。”

小人話音剛落，陸晏廷的目就沉了沉，他是沒想到，沈令儀心里竟一直惦記著這件事。

而一旁的宋明賢則本不知道這里面的彎彎繞繞，他本以為沈令儀會提一些什麼過分無理的要求，結果一聽的話，宋駙馬倒是想都沒想就開口應下了。

“這麼小的事兒，別說是太子殿下，便是我或者昭元，又或者是你家大人，誰出面都能幫你辦妥。”

“真的！”沈令儀聞言眼前一亮，順勢還小心翼翼地追問了一句，“我知道賣契是不難的，但是要奴籍……”

“這就更不難了。”宋明賢笑著指了指陸晏廷，“你家大人與戶部尚書的關系不錯啊，讓你奴籍，不就是他一句話的事兒嗎？”

這一刻，陸晏廷頭一次覺得宋明賢這人話怎麼這麼多，這張，不說話是不上來氣還是怎麼的，會憋死不？

“駙馬還不回府嗎？”眼見小人眼底的希冀之越來越清亮，陸晏廷角微微一揚，笑著問宋明賢，“出來這麼久了，公主該擔心了吧。”

宋明賢第一次沒懂陸晏廷的意思，“昭元？昭元在……”

“我送駙馬。”可陸晏廷卻徑直打斷了他的話，抬手就把宋明賢從椅子上“扶”了起來，推著人就往書房外走。

一邊走，他還一邊“好心”地提醒道，“駙馬回去的時候若是路過醉仙樓，可以買點脆皮板鴨和珍珠米糕帶回去，昭元如今久居金陵，怕是早就在饞這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