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晏廷并沒有和溫久卿多聊什麼，兩人自殿前云臺分道，一人宮，一人出宮，連那投在地上的斜長的兩道影子都不曾有半點集。

不一會兒，城南的偏門就駛出一輛平頭馬車，飛快地往東奔去。

而這一邊，與陸晏廷一早就分開的沈令儀已經回了竹院。

誰知才剛大包小包地提著東西走到院，抬眼就看到不遠的石榴樹下，翎月正在教喜鳶扎馬步。

小小的影下盤不穩，凌空蹲久了搖搖晃晃的，但翎月卻格外地嚴肅，一聲令下讓喜鳶穩住，口號喊得又狠又響。

沈令儀差點愣在了原地，直到捧著竹簟的知春從廊下經過看到了。

“姑娘回來了！”知春笑著迎了上去，路過翎月的時候還輕輕地拍了拍的肩提醒著。

可翎月卻不為所地只轉頭看了沈令儀一眼，隔空與點頭示意了一下，又回頭盯著喜鳶，讓再堅持一下，說小爐里的最后一點檀香很快就要燒完了。

“這……是在做什麼？”沈令儀見知春接過了自己手上的東西，便出言問了一聲。

知春連連搖頭，“此事說來話長，一會兒還是讓翎月和小喜鳶自己和姑娘你說吧。”

說著把一頭霧水的沈令儀先迎進了屋，然后遞給了一杯涼茶讓解暑，方才又說道，“不知道姑娘上午就回了，昨兒馮大人家的姚姨娘來過，我還說姑娘要明日才回呢，姚姨娘便留了一封信，我放在茶桌的屜里了。”

“蓮心姐姐嗎？”沈令儀喝了一口涼茶，只覺沁涼解，“有說找我做什麼嗎？”

“沒有。”知春搖頭，“只帶了一筐李子過來，我給冰在井水里了，一會兒洗了拿來給姑娘吃。”

沈令儀剛應了一聲，門口便有了靜。

和知春一同回頭看去，見是翎月帶著滿頭大汗直氣的喜鳶走了進來。

一番收拾折騰以后知春退下，剩下三人一并落了座。

還未等沈令儀穩住，就聽喜鳶張口道，“姐姐，我要拜翎月姐姐為師，向習武學功，將來可以保護你！”

沈令儀嚇了一跳，看了看喜鳶又看了看翎月，一時竟不知要先和誰說話了……

與此同時，出了宮的陸晏廷卻沒有先回竹院。

他坐著自家的馬車穿街走巷，繞了大半個上京城之后才落腳在了東山腳下的一水榭。

水榭門庭高闊，從外面看不過是一普通竹舍。

然推門，最先引眼簾的是一片煙波縹緲的荷塘，塘深水清，碧波漾，盛著大片大片怒開的荷葉，蘊滿了日的繾綣。

“此地如何？”不等陸晏廷收回環視的目，一旁已有笑聲響起。

陸晏廷轉頭看去，迎面對上了周宣文溫文爾雅的笑臉。

“你提前從行宮回來，就為了倒騰這？”陸晏廷不說好，也不說不好，但潑冷水的口吻倒非常明顯。

“你可別小瞧了這片荷池，所有的荷種可都是取自杭州西湖的，用這份誠意迎接昭元和明賢，不淺薄吧！”

周宣文笑他不識貨，倒是耐極好地和他解釋了一番。

“宋明賢興許還會看兩眼，昭元……”陸晏廷勾了勾角，“能找人把你這一片荷園里的蓮蓬和蓮藕都挖了端上桌，你信不信？”

周宣文皺了眉，抿了道，“陸大人，你狗里吐不出象牙來。”

“好說。”陸晏廷說著朝他出了手，還抬了抬修長的指節，問道，“我與殿下討的東西呢？”

周宣文朝著后拍了拍手，一個侍便立刻捧著一疊文書走了上來。

陸晏廷接過，掂了掂又隨意翻了兩眼，好奇道，“這麼多嗎？”

周宣文還探著子在那兒賞荷葉。

綠瑩瑩的水面上葉疊疊，隨著水波起起伏伏，將三皇子那張俊逸非凡的臉映照得愈發英姿朗朗。

聞言他才轉了，“首輔大人要的東西，我自然是不能馬虎的，況且你不是嫌棲山收集的那些不太夠麼，既事關重大，當然是越多越好啦。”

周宣文說著意味深長地看了陸晏廷一眼，笑得有些刻意。

“殿下不會是真假摻半造了什麼有的沒的吧？”陸晏廷半開玩笑。

周宣文冷笑一聲仿佛都懶得理他，半晌才收回了沾滿池水的手，一邊接過侍遞上的帕子一邊好奇地問，“為了一個外室如此大費周章，真不像是本宮認識的珣笙啊。”

陸晏廷隨意翻了幾頁文書，看了兩眼以后方才把東西合上。

“要除上一脈，必要從東宮下手，既要下手東宮，便要摘羽翼，柳家不過是正巧撞上了。”

“當真如此簡單？”周宣文是不信陸晏廷這張的，“陸大人真不是怒發為紅嗎？哎，可惜了，本宮之前還想著要替陸大人籌謀一下，幫沈姑娘圓一圓眼下尷尬的份，畢竟首輔夫人這位置，也并非是人人都能坐的。”

周宣文這話倒是不假，自古男婚嫁，講究的就是一個“門當戶對”。

份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陸晏廷可能不在乎，但只要沈令儀沒個堂堂正正的出，那些千夫所指的難看，最終就都會落在的頭上。

前有萬寧，后有柳，沈令儀吃的虧，其實說到底都不算冤枉，畢竟位高一分死人，人分三六九等，從兒上就是有高低貴賤之別的。

可陸晏廷聞言卻云淡風輕地笑了笑，揚起手中那一沓紙道，“承殿下厚，微臣可先下手為強鋪個路。”

“嘖嘖嘖，也是沒想到，我竟還能看到陸大人心的一面，當真是日久見人心啊！”周宣文見狀不唏噓，“當初昭元出嫁，我以為大人怕是要青燈古佛常伴此生了。”

陸晏廷彼時都已經轉過了，聞言不回首道，“我與公主那些荒腔走板的流言蜚語，不會也有從殿下這兒謠傳出去的吧？”

“啊，誰知的呢？”周宣文聞言聳了聳肩，臉上笑意更深了些，“當初傳這些，不過就是為了氣氣平昌侯府那一位，誰知傳到后來，大家竟都信以為真了呢。”

陸晏廷聞言深吸一口氣，難得直呼了三殿下的全名，咬牙切齒道，“周宣文，你可真是閑得慌！”

周宣文大笑了起來，半晌才連連拱手作揖道，“如此看來我是毫無月老之能了，陸大人放心，以后這鴛鴦譜啊，我是再也不敢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