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晏廷下榻的寢殿中一片寂靜。

伺候在此的宮人們見著他歸來，紛紛退避行禮，垂首問安。

陸晏廷將目略過眾人，沒看到悉的臉龐，開口就問，“人呢？”

宮人們滿臉茫然，還是為首的崇嶺最先反應過來，猜測道，“沈姑娘應當是在后殿，我這就去……”

可崇嶺話音未落，陸晏廷已轉了往后殿走去。

沈令儀的確是在后殿，小的人兒正圍著一只偌大的木盆，挽著袖探著，也不知道在那兒做什麼，神神叨叨樣子。

陸晏廷從廊下繞過去，故意放輕了腳步，無聲無息的。

然后，他便忽如鬼魅一般地在的耳畔，出聲道，“這是在做什麼呢？”

沈令儀自然有被嚇到，人險些倒栽蔥般摔進木盆中，好在陸晏廷手快，小臂一圈，將穩穩地扣懷里。

如此嚇，他回回得逞回回樂，明明是一件無聊至極的事兒，堂堂首輔大人卻莫名其妙地屢試不爽。

兩人靠得近了，沈令儀便聞到了男人上淡淡的酒氣，和那隔著也能噴薄而出的烏木沉香。

兩人的呼吸在這一刻皆有些凌，好在四下的回廊還有人來人往的影和腳步聲，方才讓陸晏廷斂了突兀放縱的思緒。

沈令儀也在彼時回了神，想著后殿的廚房中還溫著自己提前煮好的醒酒湯，便問陸晏廷要不要喝一碗后再沐浴。

陸晏廷應聲松開了，探頭看了一眼小人腳邊的木盆，頓時了然道，“行宮里又在搞這些事兒？”

沈令儀看了一眼木盆里泡著的箬葉，笑道，“大人以前來行宮過端午也親自包粽子嗎？”

這些箬葉是之前一個管事嬤嬤親自送來的，說每年圣上來此過端午，都會親手包些粽子，所以行宮這邊早早地就備足了所需的什，問沈令儀要不要也來一些，沈令儀自然便應下了。

結果首輔大人卻嗤之以鼻道，“麻煩不麻煩？”

“不麻煩啊。”見男人說完轉就走，沈令儀便快步跟了上去，“送箬葉來的嬤嬤說了，糯米餡料什麼明兒一早都會備好送來，咱們只要包一下就了。”

“誰包？”陸晏廷邊走邊問。

“大人是不會嗎？”沈令儀忍著笑，沒有拆穿他。

陸晏廷則老神在在道，“孟子云，君子遠庖廚，怎能駁了老祖宗的圣賢話？”

沈令儀瞪了他一眼，“大人切莫斷章取義了老祖宗的話，孟子分明是想告訴齊宣王『故遠庖廚，仁之至也』的道理。”

“哦，我都忘記了，是不能和我們皎皎引經據典的，你肚子里可是有些墨水的。”陸晏廷笑著夸了沈令儀一句。

只是這一聲“皎皎”，卻讓沈令儀愣了一下，生出了旁的一點心思。

就在這時，有宮端著盛了溫水的木盆過來給陸晏廷凈手，但陸晏廷站定后卻并未一下。

沈令儀見狀，知他這是不喜外人近伺候，便連忙從面難的宮手中接過木盆，然后讓去把后廚溫著的醒酒湯端過來。

待沈令儀端盆上前，陸晏廷這才挽起袖，沾了水。

順勢低頭看去，心中不由生出一悵嘆。

陸晏廷的手真是生的極好，指節修長且有力，無論是執筆還是執弓亦或是漫不經心地舒展開，都顯得那麼賞心悅目。

可忽然，那有力的手指就抵住了的下顎，沒有干的水珠順著他的指節緩緩落下，洇在了挽起的袖口。

“今日折騰了這麼久的箬葉，明日準備包什麼餡兒的粽子？”

沈令儀眨了眨眼，倒是沒想到陸晏廷竟會惦記著這口吃的。

于是不假思索道，“咸的甜的都包一點，嬤嬤說什麼餡料都有的。”

陸晏廷點點頭，單手將小人端著的盆移到了桌上，傾的時候飽含笑意道，“甜的就算了，我還是更喜歡吃！”

……

第二天，沈令儀惦記著包粽子的事兒，便起了個大早去整理昨晚泡好的箬葉。

陸晏廷見如此上心，便也就隨去了，只笑道，“年年來行宮年年倒騰這些，他們也不嫌累得慌。”

“不是說圣上也會包嗎？”沈令儀一邊疊著箬葉一邊好奇地問。

陸晏廷白了一眼，剛想說圣上不過就是圖個噱頭，可話還沒說完，崇嶺卻在門外傳話，說皇上要見陸晏廷。

沈令儀連連伺候陸晏廷更穿戴，待把人送走以后，才又坐下開始整理箬葉。

不一會兒，外頭又傳來了腳步聲，沈令儀抬頭看去，直接就對上了柳的笑臉。

“令儀，你在做什麼？”柳似是來串門的，親熱地喊著，手上拿著幾個新鮮的蓮蓬。

今日穿著一鵝黃的對襟振袖收腰制羅，眉心還點了一抹朱砂，看上去清新而又不失秀雅，著實令人眼前一亮。

“柳姑娘。”沈令儀忙站起迎，“你怎麼來了？”

柳聞言舉起手中的幾個蓮蓬吐著舌頭道，“方才路過荷園，我摘了兩個蓮蓬，本想帶來給你嘗嘗的，但可惜了，沒。”

沈令儀抿直笑，讓趕過來坐。

柳見面前的那張矮幾上放著很多泡過的箬葉，便問，“你這是要準備包粽子嗎？”

沈令儀點頭，問要不要一起包。

柳忙擺手拒絕，“包粽子這事兒我可不行，我只會吃。”

說完，兩人便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沈令儀于是又問喜歡吃什麼餡兒的，是甜的還是咸的。

柳認真想了想道，“白水粽或豆沙餡兒的我都喜歡，我還是喜歡甜口的。”

“那我回頭就給姑娘多包兩個甜的。”沈令儀說。

“當真？那今日我豈不是就有口福了？”柳聞言似眼前一亮，連忙站起了道，“既然如此，我得禮尚往來的。令儀，你先忙著，我這就回去準備一下，讓人煮好消食茶等你來。”

見柳說完轉就走，沈令儀不由笑在心中。

看來吏部尚書家的這位千金也是個心直口快的急子，說是風就是雨，旁人拒絕不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