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里,和竹院書房的燭火一樣亮過了后半夜的地方,還有馮府的宅祠堂。
只是與竹院的繾綣事不同,馮府的祠堂,卻充斥著一片哭哭啼啼和凄凄慘慘聲,旁人不知道的,還以為府中正在吊喪。
可是誰又能猜到,那鬼哭狼嚎的聲音竟是馮縉的嫡妻胡氏發出來的。
哭花了臉的胡氏在傍晚的時候就被馮縉進了祠堂,足足大半夜,馮縉竟是半點松口的意思都沒有。
休妻,是馮大人自打回府以后提的唯一要求。
胡氏聞言,當即濁淚縱橫,那戰戰兢兢跪在地上抱著馮縉大的模樣和下午在醉仙樓對姚蓮心的趾高氣昂判若兩人。
可馮縉見狀卻毫不生悲憫,反而滿眼憤慨和不解。
“當初你在得知我被別人參了一本以后,順桿而上就過繼了平哥兒,因為這件事,我始終覺得愧對蓮娘,卻因顧著仕途而無濟于事。這些年府中大小事務我都由你打點,可母親重病,你假意攬下所有伺候的活兒,實則卻背著我將所有的臟活累活都推給蓮娘,可笑我以為你主,我主外,我們夫妻同心,就能把日子給過好,但誰知,你的心眼竟比那針尖麥芒還要細,這麼多年了,只一個蓮娘你都容不下!”
馮縉說到胡氏的可惡之,簡直氣得恨不得往上踩兩腳。
祠堂,胡氏斷斷續續的啜泣聲如鬼魅嘯一般,一刻不停。
祠堂外,姚蓮心正靜靜地立在回廊之下,舉著一盞燈籠看著不遠燭火盈盈的堂屋出神。
胡氏的嚎哭和哀求一陣陣被夜風卷著灌進姚蓮心的耳中,可卻聞所未聞一般面無表,似在看一出毫無新意又波瀾不驚的戲文。
忽然,的后響起了碎碎的腳步聲,接著,一直伺候的丫鬟小紅便匆匆地跑至廊下。
“姨娘,您怎麼站在這兒吹風啊。”小紅滿眼焦急,一邊跺腳一邊接過了姚蓮心手中那盞沉沉的燈籠。
“平哥兒睡了嗎?”姚蓮心淡淡地問,卻沒有回頭。
小紅忙回道,“睡了睡了,哥兒睡以前還問奴婢,以后是不是都能睡在姨娘屋里,奴婢說了是,哥兒才踏實翻的。”
小紅說著不了眼,“姨娘,您說,咱們這……算不算是苦盡甘來了呀!”
拂過廊下的夜風卷起姚蓮心的擺,簌簌作響。
緩緩轉過頭看了一眼邊這個不論得寵與否都一直跟在自己邊的大丫鬟,忽然苦笑了起來。
“一年前母親咽氣的時候,馮郎也說要休妻,可胡家人上門來一鬧,這事兒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那這次難不……”小紅不敢往下再說。
可握著燈籠的手卻抖了抖,晃的燭火將兩人打在回廊壁上的影照得歪歪扭扭。
姚蓮心隨即又默默地了一眼燈火通明的祠堂。
胡氏的哭聲已漸漸沙啞無力,但馮縉的怒罵卻依舊中氣十足。
不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似躊躇了很久,忽然轉頭對小紅說,“走,我們回房,你給我洗頭沐浴。”
“現在沐浴?”小紅瞪著淚眼吃了一驚,“姨娘,這會兒夜已經很深了,若是要沐浴,只怕水也要燒很久,不如……”
“不!”姚蓮心斬釘截鐵地搖頭。
轉眼,便轉走下了石階,匆匆地奔了蒼茫的夜中。
此番踏夜回房,姚蓮心一路想了很多。
以前在秋水苑,程媽媽就說子綿果敢不足,與秦歸雀的颯爽敢當截然不同。
程媽媽說這子,不遇事兒是福,但遇事兒卻萬萬經不起事兒。
以前也從未覺得有什麼不妥,但活到這個歲數,卻驚覺程媽媽字字珠璣,竟將這小半生預言的如此準確。
可是人錯過一次、兩次都無妨,唯獨不能一錯再錯。
這一次,一定要牢牢地抓住眼前難得的機會,不僅僅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的孩子,那從小被迫與骨分離的平哥兒!
……
翌日,沈令儀睡晚了,起來的時候陸晏廷已經出門了。
知春聽見屋的靜掀簾進來,一邊利索地伺候下床去凈房,一邊和碎碎念起了喜鳶。
“懂事是真懂事,昨兒爺和姑娘不是帶回了醉仙樓的外食嘛,小丫頭立刻端了兩盤去給我娘,可把我娘高興壞了。倒也真不是為了那兩口吃的,我娘就是說,小丫頭是個有良心的,難怪姑娘你琢磨著不想讓奴籍。”
沈令儀泡了個熱乎乎的澡,出浴桶的時候方才覺得蓄了些神,聞言只嘆氣道,“就是希不要讓趙媽媽難做。”
“不難做。”知春一邊替一邊笑道,“今兒一早爺找我娘去說了,以后小丫頭的支出就走中饋,還有,爺給姑娘你留了兩百兩銀子。”
沈令儀正梳頭呢,聞言手勢一重,直接把梳刺扎進了頭皮中,疼得立刻紅了眼,卻又顧不得喊一聲疼,吃驚地看向了知春。
“他給了多?”
知春抿著笑,大概也知道沈令儀會被嚇到,還重重地點了點頭。
“是二百兩沒錯的,我都幫姑娘數過了,爺還心地給了散的銀票,怕面額太大了姑娘你兌不開。”
沈令儀長吁了一口氣,著梳子坐在浴桶邊沿愣出了神。
沒想到,昨晚那種況之下,陸晏廷竟還記得自己說過的話。
可二百兩會不會太多了些呢?
但細細一想,沈令儀又覺得整顆心都雀躍了起來。
不得不承認,首輔大人出手是真大方的,且這些銀子對陸晏廷來說興許不算什麼,但是對沈令儀而言,卻是可以解很多很多的燃眉之急的!
就在這時,凈房的屋門突然被喜鳶輕輕扣響。
小丫頭隨即探進了頭,看了一眼沈令儀后說道,“姐姐,虞叔遣了小廝來報,說有一位夫人找您。”
“夫人?”沈令儀速速地把長發編起,然后過了外就往上披,“哪家的夫人?”
“說是什麼馮大人府上的。”喜鳶眨了眨眼,一字一句地重復著,“閣大學士馮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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