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這種警告,換做以前,沈令儀是真有些害怕的。
再加上向來都不覺得委做小有什麼不對,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家逢變故之后,沈令儀一直覺得能平平安安地活著才是真本事。
所以有的時候,那些阿諛奉承的話也能張口就來。
但是如今和陸晏廷相久了,便多清了一點點這個男人的脾氣,知道他真發脾氣的時候是什麼樣子,故作姿態的時候又是什麼樣子。
就好比現在,從陸晏廷的眼中就看到了一戲謔玩味之意,卻因被他著下而不能彈,只好假裝非常為難地皺眉道,“我……有點忙。”
“什麼?”陸晏廷一愣,非常難得地沒有跟上小人的思維。
可偏偏就在這時,店小二敲響了門扉,說是來上熱菜。
陸晏廷被迫松開了小人,沉著臉讓店小二進來布菜。
脆皮板鴨和珍珠米糕自然是不了的,一并送進來的還有什麼鮮筍、芝麻凰卷、蔥牛、片皮豬、三鮮綠湯……滿滿當當放了一桌,直看的沈令儀瞪大了眼睛。
這屋里分明也就只有兩個人,可陸晏廷卻仿佛吃出了一戶人家的氣勢。
“這……吃得完麼?”沈令儀眨了眨眼,看向了陸晏廷。
陸晏廷一邊揮手讓店小二出去,一邊用筷子夾了一片脆皮板鴨放在了沈令儀的餐碟里,不由分說地繼續著方才的話題。
“說說看,有點忙是什麼意思?”
沈令儀忍著笑,沒想到陸晏廷還記得這一茬,便正道,“有點忙,所以沒空想別的。”
陸晏廷聞言,直接反手用筷尾敲了一下沈令儀的額頭。
“砰”一聲,不輕不重,但看得出也是用了手勁的。
沈令儀“哎呦”一聲手捂住頭,瞪著眼睛看著陸晏廷,無聲地控訴著。
陸晏廷見狀竟只嗤之以鼻地笑了笑,然后涼涼地說了句,“沒良心,剛才那熱鬧,就不應該出手幫你!”
一說到方才的事,沈令儀頓時收起了笑意來了神,“那位馮大人,是什麼人?”
“不是什麼人,就是閣大學士而已。”陸晏廷說著又遞給沈令儀一碗熱湯,“早些年院里有與他政見不合的,私下參了他一本,說他寵妾滅妻品行不端。這事兒我當時聽了一耳朵,不過覺得就是院那些人的勾心斗角罷了,結果沒料到,今兒倒是看了一出反轉大戲。”
“寵妾滅妻?”沈令儀一口鴨差點噎在嗓子里,“誰這麼無中生有抹黑造謠?我蓮心姐姐今日當眾又是下跪又是奉茶的,馮大人那位夫人,我瞧著不僅是不給我蓮心姐姐的臉面,甚至連自己和馮大人的臉面也是毫不顧及了的。”
見陸晏廷聞言也不發火,反而還笑瞇瞇的看著自己,沈令儀不又大了膽子,將空著的手握了拳,還輕輕地捶了一下桌沿。
“我只恨自己不能像那位夫人一樣不要臉,否則也不至于還能這般面而退。”
“這個姚蓮心,你是在秋水苑認識的?”陸晏廷說著拍了拍沈令儀握拳的手,示意不用在自己面前這般做戲了,累得慌。
沈令儀領會了他的意思,整個人頓時泄了氣,憤憤地夾起一塊米糕就往里塞。
嚼碎了咽下以后方才說道,“我那會兒剛被人牙子賣去秋水苑,人燒得糊里糊涂的,話也說不利索。程媽媽當時正帶著歸雀姐姐和人打擂臺奪花魁呢,也是無暇顧及我,要不是蓮心姐姐找了大夫給我喂藥,只怕……”
“是不是很早就從良了?”陸晏廷問。
沈令儀點頭,又輕了聲音道,“從良以后程媽媽就不讓我們和多聯系了,怕夫家有微詞。”
“之前不便,現在不用顧及這些。”陸晏廷一邊用勺子舀著熱湯散氣,一邊若有所思道,“馮縉這個人其實挑不出什麼大錯的,但你要說沒問題,他最大的問題就是膽小。”
“我……真的能和蓮心姐姐私下見面嗎?”顯然,沈令儀對馮縉的為為人并不怎麼興趣,只關心姚蓮心。
陸晏廷聞言睨了一眼,頗有些不悅了。
“怎麼,我是拘著你了還是綁著你了,正常友人之間的往來,你怕什麼?”
“我……就是覺得在竹院不太方便,不能給大人你添麻煩。”
沈令儀這話其實也算是說委婉了,歸結底,還是因為的份,名不正言不順的。
想之前剛到別院的時候,連出一趟門都要經過趙媽媽的首肯,當然知道這并非是趙媽媽故意要為難,而是大家都是低頭替陸晏廷在辦事,不由己罷了。
況且沈令儀初到竹院,份又格外的尷尬,主不主仆不仆的,大家都不想因此鬧得不愉快罷了。
結果陸晏廷聞言竟非常隨意地笑了笑,口吻里還約帶著些溺寵之意。
“呵,怎麼,我們皎皎麻煩我的地方難道還嗎,方才是誰,抱著我都不松手,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和我說怎麼被人欺負了?”
“你……胡說!”沈令儀一顆心狂跳,也不知陸晏廷這話是開玩笑還是當了真,“我……我才沒有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我那最多就、就是……”
“就是什麼?”陸晏廷饒有興趣地追問。
“狐假虎威罷了!”沈令儀深吸一口氣,斬釘截鐵道。
“狐假虎威?”陸晏廷笑容漸甚,湯碗中散出的氤氳熱氣遮住了他眼底的悸,可那微啟的薄卻染了一抹人不易察覺的溫繾綣,“我倒確實可以算作是虎,但你可稱不上是狐貍。”
“為何?”沈令儀不服,當下甚至都忘記了方才是自己拉著陸晏廷演那一出戲的。
“狐貍狡詐多疑,生卑劣,你是嗎?”陸晏廷挑了眉看著對面近在咫尺的小人,角的笑意散漫開來。
沈令儀知道自己是說不過他的,當即也懶得再同他多費口舌,只重新握了筷子,低下頭開始大快朵頤。
可一邊吃還一邊碎碎念道,“是虎是狐貍都無所謂,我只知道大人貫會浪費的,我們就兩張,你點這麼多東西,吃不完怎麼辦!”
而陸晏廷仿佛就是肚子里的應聲蟲,聞言只漫不經心道,“讓人裝好了帶回竹院,給你的小喜鳶加餐啊。”
沈令儀吃驚地看著陸晏廷,半晌才嘀咕道,“大人怎麼知道我來醉仙樓做什麼的?”
陸晏廷一臉運籌帷幄的表,搖著頭道,“就你那點小心思,還不好猜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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