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儀這才定睛看去，發現胡氏的邊不知何時竟站了個穿著袍的男子。

此人玉冠高束，面容溫潤，舉手投足之間散發著一文人雅士般的書卷氣。

只是此時此刻他的眉目卻猙獰狠厲，瞪著人的雙眸中出了滿滿的怒意。

他，便是胡氏的夫君，姚蓮心的心上人——馮縉。

“馮、馮郎……你怎麼會在這里？”

胡氏這下是真怕了，萬萬沒想到會在醉仙樓遇到馮縉。

想今日特意跟在姚蓮心這個小賤人后面出門，就是想著要在當庭廣眾之下讓丟一丟臉面，讓知道馮府是誰在做主，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

且之所以敢如此囂張，也是因為知道馮縉這兩日因事留宿閣院，怕沒個三、五天是回不來的，所以才敢這般自我行事。

結果人算不如天算，胡氏怎麼都預料不到，竟然會在醉仙樓遇到幾日未見的馮縉。

“我怎麼會在這里？”馮縉咬牙切齒地沖著胡氏冷冷一笑，垂在兩側的雙拳因為握得太而微微有些抖，“夫人這問題問得好，我也很想問問夫人，你怎麼會在這里？”

“我……我是……我是跟著姚姨娘來的，姚姨娘這兩日在府中鬼鬼祟祟的，我懷疑心懷鬼胎，就跟出來看看，果然被我抓到了把柄。”

胡氏急之下已經指著沈令儀開始滿口胡言了，“夫君你看，姚姨娘私下幽會煙花之地的不正經子，被我逮個正著不說，還想……”

結果不等胡氏把話說完，馮縉竟又怒目圓瞪地反手給了一記響亮的耳。

“你個毒婦，滿口胡言，你可知這位姑娘是誰嗎！”

馮縉氣得人都抖了，心里無比怨憤當初怎麼會答應了母親迎娶了胡氏這樣一個不上臺面的人為正妻。

胡氏也是沒料到會被自己男人當中甩第二記耳，當下一個沒站穩就直直地摔倒在地上，“噼里啪啦”地撞翻了一旁的好幾只矮凳。

“夫人……”胡氏的丫鬟見狀直驚呼，跑過去將人半扶了起來。

胡氏敢怒不敢言，捂著臉連哭都不敢大聲哭出來，只啜泣著小聲道，“夫……夫君，你信我。”

一旁的沈令儀和姚蓮心看著眼前的畫面都驚呆了，兩人面面相覷，臉上的表無比彩。

沈令儀自問不認識眼前的這位馮大人，但是顯然，從馮大人的口中，可以聽出，他是認識的。

但是，是怎麼認識的呢？

沈令儀下意識地挪了一下步子，往馮縉的后看去，然后，在一群穿著袍的人中間，一眼就看到了那抹格外悉的影。

男人擺明了是站在那兒看好戲，臉上還是一貫波瀾不驚的表。

只在看到發現了自己以后，沖著微微地挑了一下眉，似有些不滿沈令儀的后知后覺。

那一瞬間，連沈令儀自己都沒有發現，因為和胡氏爭執而來火的那顆七上八下的心瞬間就歸了位。

甚至約的，還生出了一種此刻就算天塌下來，也會有那人頂著的安全。

“令儀妹妹，你認識馮郎嗎？”姚蓮心還沒從方才的混中回過神，拉著沈令儀的手都還有些抖。

“我……”

沈令儀剛想和解釋一下，忽聽馮縉的后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接著，一直圍著看熱鬧的人群已自發地向兩邊散開，眾目睽睽之下，陸晏廷掀襟袍，走上了前。

“馮大人。”陸晏廷一開口，四周頓時雀無聲，竟顯得他那不算特別響亮的聲音格外的醒耳。

“下在！”馮縉慌忙低頭作揖，不敢看陸晏廷。

“你夫人認識本嗎？”陸晏廷睨了一眼還坐在地上的胡氏，竟有些笑容可掬。

胡氏愣愣地看著眼前這個神俊朗的男子，見自己的夫君竟對他如此畢恭畢敬，一時之間便是連大氣都不敢多一下。

“應是不認識的。”短短幾個字，馮縉已憋了滿頭汗。

“哦，無妨。”陸晏廷說著沖沈令儀招了招手，溺寵地睨了一眼，又笑道，“都說不知者不罪嘛，對吧，馮大人你也不要對夫人太苛責了，既不認識我，那肯定也不認識我的人，今日這就是個誤會。”

然后，陸晏廷將已經走向自己的沈令儀輕輕擁在了懷中，不等馮縉答話，便又問了沈令儀，“可傷著哪兒了？”

沈令儀看了看坐在地上已經眼慌的胡氏，輕輕地搖了搖頭，卻忽然非常地紅了眼。

“沒傷著，但就是心里難的很。”滴滴的聲音真是似水，不相干的人聽了也能心頭一震。

“怎麼難了？”陸晏廷笑在了心里，眼中竟對沈令儀流出了一贊許之。

“之前未曾跟著大人的時候被人隨意看輕也就罷了，到底是人輕言微的，我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沈令儀說著又看了一眼胡氏，垂了眉眼嘆氣道，“卻不知道，如今跟了大人，也要遭這樣的罪。”

沈令儀說罷，人便往陸晏廷的懷中靠了靠，眼眶溢著清淚，說話也是嗡嗡的，帶著濃濃的鼻音。

演戲嘛，誰不會呢？這一路過來，都不知道陪著首輔大人演了多出戲了。

這下，胡氏就算再蠢，也已經看出了門道。

眼前這位冠楚楚長玉立的男子正是自己夫君的頂頭上司，當朝的閣首輔陸大人。

而那個方才被指著鼻子罵的子，竟然是……首輔大人的妾氏！

胡氏只覺得在這青天白日的茶樓里，自己卻仿佛是被一道響雷劈了個正著，整個人眨眼間就燒了起來。

“馮……馮郎，我……我不知道啊！”

胡氏哭無淚，張開往外蹦字兒的時候上下兩排牙齒都在打架，咬了好幾次舌尖，疼得直接捂住了。

馮縉也是氣得七竅冒煙，恨不得再往胡氏上死死地踹一腳。

可就在這時，他卻突然聽到陸晏廷又開了口。

“馮大人。”

“下在！”

“你夫人不認識我的人，不為過。”陸晏廷說著拍了拍還在抹眼角的沈令儀，忽然聲音驟變，正道，“但是娶妻當娶賢，妻賢夫禍，這個道理你不會沒有聽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