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周宣文目送著自己的六弟匆匆而去，良久方才轉過問陸晏廷，“他這是撞鬼了？”

陸晏廷單手托腮笑得若有所思，“撞鬼倒不至于，但是多半是因為心虛了。”

“心虛？”周宣文搖著頭走上了前，從腰間掏出了一枚青白玉素面扳指，往拇指上一套，“我還以為他這是開竅了，特意蹲點在這兒想找些什麼蛛馬跡旁敲側擊一下你和我的關系。”

“他？”陸晏廷斂了眸，“這事兒溫久卿做得出，六殿下卻做不出。”

“那他心虛什麼？”周宣文一時還有些不解。

“心虛肖立啊。”陸晏廷聳了聳肩。

周宣文茅塞頓開，著聲音問，“難怪了，這傻孩子不會是來試探你知道不知道肖立是誰弄死的吧？”

陸晏廷但笑不語，沉默了片刻之后忽而又嘆了一口氣道，“只是可惜，讓溫久卿遇到了六殿下。”

周宣文正在翻看陸晏廷攤在桌上的輿圖，聞言手勢一頓，抬頭看了他一眼，“首輔大人是可惜溫小侯爺，還是可惜我六弟？”

“都可惜。”陸晏廷直言不諱，“溫久卿此人有勇有謀，心思夠廣，早些年我一直在想，若是能將他納殿下你的麾下，對殿下而言簡直就是如虎添翼。此人也重，一旦認定，勢必不會背刺主上，更何況他求的東西殿下亦能給，不過是那枚丹青鐵券，那頂世襲罔替的帽子罷了，于殿下而言，就是一句承諾。只可惜……”

“只可惜他是淑妃娘娘的侄子，淑妃是溫家的大恩人，若不是當年抱著六弟在養心殿前跪了整整三天三夜，又怎麼可能保得住平昌侯那條命。”

周宣文聲淡如煙的接下了陸晏廷的話，“溫久卿也重，敗也重，當年昭元下嫁，不就是個最好的例子？”

陸晏廷聞言抿了抿，因為周宣文的這番話，腦海中竟不自覺的閃現過沈令儀那張如春的臉龐來。

“昭元與他，又是兩說的。”陸晏廷隨即說道。

“怎麼兩說呢？”周宣文卻不贊同，“賜婚的折子都已經擺在了父皇的案臺上，但你說，他溫久卿為何不愿做我大周朝的駙馬？”

三皇子的這一問，陸晏廷心知肚明。

大周有律，駙馬不朝，為不涉政。

也就是說，假如當年溫久卿迎娶了昭元公主，那他這一生，就徹底與政途無緣了。

昭元當時篤定能握住幸福，但是到溫久卿選擇的時候，江山還是人，對他來說好像從來都不用猶豫和思考。

“說到這里，我也是要提醒你一下。”見自己提到昭元以后陸晏廷便出了神，周宣文于是曲指輕輕地扣了扣桌沿道，“你可別犯和溫小侯爺一樣的錯。”

陸晏廷聞言睨了周宣文一眼，并沒有接話。

周宣文知他這是對自己這番提醒表示出了不屑，便連連加重了語氣，“你可別不承認，連薛承楓都和我提過，你最近有些不太對勁。”

“他真是……閑得慌、管得寬。”陸晏廷搖頭失笑，“那你說說看，他覺得我哪兒不對勁了？”

“你是不是讓他收了你那個外室的胞弟？”周宣文瞇著眼問。

“沈淮竹放在宮有用。”陸晏廷聞言不疾不徐道。

周宣文一愣，四下看了看，然后拉過一旁的椅子坐下了，小聲問，“他知道當年的事？”

陸晏廷若有所思道，“肖立聽到崔茹芳三個字的時候臉都變了，那就說明這個崔姑姑確實很有可能就是肖家安排在皇后娘娘邊的。至于當年的安排到底是不是為了那件事不好說，只是如今敬事房的名冊上半點都沒有這個崔姑姑的痕跡，此事就是有蹊蹺的。”

“自然。”周宣文點了點頭，“咱們不就是從這蹊蹺開始查的嘛。”

陸晏廷聞言又道，“所以后來我又去問過沈含章，可是沈含章直到現在都以為當年他就是被舞弊案牽連的，即便含冤，也多半是因為刑部徹查不清囫圇定罪而已。”

“你確定沈含章沒有說謊？”周宣文有些懷疑。

陸晏廷搖了搖頭，“他有沒有說謊姑且不論，但是這其中有個疑點。”

“什麼？”周宣文問。

“當年所有人定罪以后我是看過案件記錄的，里面寫的很清楚，沈含章和林氏從頭到尾都沒有換過刑房，直到出獄流放，他們夫妻二人都是待在三號刑房的。但是，沈淮竹中途換過，而且還是和董德順換在了一起。”

“你懷疑那孩子……是知道什麼的？”周宣文挑了挑眉，明顯來了興致。

“不知道，但是不排除。”陸晏廷淡淡地回應。

“那你問他了嗎？”周宣文追問。

陸晏廷輕輕地點了點頭，“問了，但是那孩子什麼都沒說。”

“這個沈家弟弟多大？”周宣文了下顎，想到了別。

“今年應該剛滿十六吧。”

“十六……”周宣文頗為滿意地含蓄一笑，“若是他真知道些什麼而如此沉得住氣，那我覺得，這孩子倒可以善加利用。”

“殿下現在不覺得我是在給人走后門了？”陸晏廷嗤笑了一下。

周宣文“哎”了一聲，冠冕堂皇道，“陸兄為此事碎了心，我又怎會對陸兄的辛苦視而不見呢？”

“殿下可別給我戴高帽。”相識相知多年，陸晏廷本不吃周宣文這一套，“說不定這一回我就真如殿下所言，是用事了。”

“不、不。”周宣文連忙擺了擺手，“是我誤會大人了，大人是希把那孩子放在看得見的地方，以免節外生枝再出意外。”

陸晏廷睨了周宣文一眼，了個懶腰正要站起，忽聽周宣文笑道，“你說，把那孩子放在福貞邊如何？”

福貞公主是周宣文的胞妹，今年剛滿十五，與沈淮竹年紀相仿。

“福貞公主？”陸晏廷一愣，臉稍稍變了變，“殿下確定嗎？”

“我看不錯。”周宣文似篤定道，“福貞實在是過于頑劣了，昨兒又被父皇罰抄了佛經，的邊，剛好缺個子沉穩寡言語的護衛，可以讓沈家那個弟弟試試看。”

“殿下真想好了？”陸晏廷既不同意也不反對，只含笑道，“到時若是福貞公主又撒起潑，鬧到殿下跟前，殿下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一定要幫理不幫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