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就是在宅子里吃的，孟齊雋出門去買的菜，沈令儀下的廚，一旁的沈淮竹幫長姐打的下手。

這頓晚飯，算是名義上的團圓飯，孟齊雋甚至很心地準備了一小壇子酒。

“大家不飲醉，就是意思一下總是要的。”給眾人倒酒的時候，孟齊雋還一直在碎碎念。

沈令儀看到沈含章的眼里有微微的淚，于是端著酒站起來，先敬了沈含章一杯。

千萬言語仿佛都在這一杯中了。

沈令儀覺得從來沒有喝過這麼苦的酒，酒愁腸，一切過往涌上心頭，那些委屈傷心和難過不管怎樣刻意忘，依然都堆積在的心里，從來不曾消散過。

可也覺得從來沒有喝過這麼甜的酒，今日過后，他們家人團聚，所有遙不守都已為過去，即便再有風雨，也是一家人齊齊整整的守在一起。

用完晚膳，趁著孟齊雋給大家煮消食茶，沈含章終于尋了空和沈令儀單獨說了會兒話。

父倆之間比沈令儀和沈淮竹的談要有默契。

沈令儀提出要把沈淮竹帶回上京城，沈含章點頭允了。

“你弟弟這些年在北遼吃了不的苦，你不用再把他當是小孩子看，說實話，這些年，要不是有淮竹，我和你阿娘只怕是難熬的。”

沈含章嘆了口氣，輕輕地拍了拍長的手，忽然有些哽咽道，“以前啊，你祖父總是說，百無一用是書生，這句話我自然是不服氣的。后來考取了功名，我總覺得自己也算是替我們沈家耀門楣了，回頭百年之后，我面對列祖列宗，也是能昂首的。但是……”

沈含章把話斷在這里，即便沒有再往下說，沈令儀也知道他的意思了。

“爹，世事難料，當初那種事，換做是誰只怕都會無力回天的，您是問心無愧的，被冤枉的終究是被冤枉的，兒是信的，天網恢恢疏而不，老天爺看著呢！”

沈令儀反握住了沈含章的手，地，似想要給他一些力量。

沈含章嘆了口氣，慈和地沖著微微一笑，“所以淮竹想要從軍，我是隨了他的，更何況咱們家現在是個什麼況你也清楚的，說是要翻案，但是此事談何容易，他上背著這麼個污點，要走仕途，談何容易。”

“是，我知道。”沈令儀重重地點了點頭，“淮竹的事您別擔心，我會去求陸大人的。”

提到陸晏廷，沈含章的眼神又變得復雜了起來。

活到這個歲數，沈含章自然清楚自己的閨眼下是以什麼份跟著陸晏廷的。

要說不甘心，他這個做爹的自然是不甘心的，試問有哪個當爹的愿意看著兒這般沒名沒分地跟著個男子？

更何況沈含章是清楚沈令儀的脾氣秉的，自己這個閨從小就自尊自，既不會輕賤別人，也不會輕賤自己。

然而事實卻是不管是他還是沈令儀，如今都要向這吃人的世道低下頭。

“丫頭，苦了你了。”沉默良久，沈含章終于吐出一口濁氣。

那一刻，沈令儀覺得自己的爹似乎一下子又蒼老虛弱了許多。

“爹，沒事的，真的，我們要往好的地方想，您瞧，別的先不說，就說眼下，您還有阿娘還有淮竹，這不就回來了嘛！我們一家人，團聚了呢！”

這在之前，是沈令儀想都不敢想的奢。

沈含章聞言也跟著點頭，“對，對，你說的對，我們都要往前看。”

他說著抹了一把眼角的濁淚，深吸一口氣道，“你放心，打從現在起，我會帶著你娘在萬州這邊好好的養病的，等你娘子骨好一些了，我就帶回上京城。”

“這里有齊雋哥哥，您放心住著，回頭等我回到上京城，再托人給您寄點銀票過來，吃的穿的用的您別省著，一切以娘的子骨為重。”

“我和你娘不缺錢，昨兒晚上陸大人已經留了銀子給我們了。”沈含章搖了搖頭，口吻頗為沉重道，“爹是想明白的，這年頭，骨氣不能當飯吃，我們這一回來，都要用銀子，昨兒陸大人給銀子的時候，我想了想還是收了，但是我和他說清楚了，這一百兩銀子就全當是我問他借的，你爹沒別的本事，但是等把日子過順了，想法子賺點束脩銀兩，應該還是不問題的。”

“一百……兩？”沈令儀有些吃驚，“大人他直接給的嗎？”

“對，到底是當朝權臣，出手確實大方。”沈含章點頭苦笑了一下，頗有些“一分錢死英雄好漢”的無奈之。

這天晚上直到亥時過半，陸晏廷與沈令儀才準備打道回府。

這趟回廬江，孟齊雋不走，但是沈淮竹卻就此跟著兩人同行返程了。

回去的路上，陸晏廷問沈淮竹會不會騎馬。

沈淮竹點頭說會，但是騎得不太好。

陸晏廷便直接從一旁馬夫的座椅下出了一全新的韁繩甩給他。

“不好就學，從今天開始，去吧，隨便挑一匹，騎回廬江。”

他說著指了指隨行護軍牽著的馬匹，然后先一步帶著沈令儀上了馬車。

沈令儀很擔心，進了車廂以后坐立不安，時不時地掀開簾子去找沈淮竹的影。

無奈這會兒已是月黑風高天，一路上只有依稀閃爍的星和月還有馬車前搖搖晃晃的那盞油燈勉強地照著腳下的路，沈令儀就算再努力，也看不清沈淮竹在何。

如此看了幾回，一直在閉目養神的首輔大人終于忍不住，小臂一拽，就將人直接扣進了懷中。

沈令儀晚上喝了幾杯酒，這會兒上的酒氣未散，約還能聞到一清淺的醇香。

陸晏廷將在的鬢邊，著起伏的呼吸道，“你若對他還要像對個孩子那樣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里怕化了，那回頭我還怎麼把人丟去軍營里啊？不如就放在竹院讓他守宅子算了！”

沈令儀聞言微微一怔，下意識地轉過頭想細問他，結果瓣剛過男人的臉頰，呼吸就悉數被男人封在了笑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