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不是好人。”沈淮竹開口直言,“阿姐,你怎麼會和這樣的人在一起?”
沈令儀聞言,偏頭想了想。
陸晏廷是生的一副風霽月的俊朗相貌,對子而言,甚至還帶著很大的欺騙。
就好像秦歸雀,似乎對陸晏廷那張臉就特別的興趣。
但其實不用沈淮竹說,沈令儀也知道,陸晏廷那子,是真的連好人都算不上,更別說是什麼君子了。
“確實不是。”沈令儀認同點頭,然后看著沈淮竹道,“但是這個世道,好人都活不長的。”
沈淮竹啞然,一口氣橫在嗓子里,不知要怎麼反駁自己阿姐的這句話。
原來這不長不短的八年,變了的不止是他,還有自己那個素來溫婉心,子綿的阿姐。
沈令儀隨即將垂落在肩的發輕輕地勾至耳后,然后盡量用輕松的口吻和沈淮竹解釋道,“那些冠冕堂皇的話阿姐也不想同你多說,既你存了心思想要跟著我們回上京城,那麼我與陸大人的關系對你就用不作什麼瞞了。”
說著頓了頓聲,在心中微微嘆息了一下,繼續道,“我如今,是大人的外室。”
與此同時,耳房,沈含章正在和陸晏廷回憶著當年的事。
“……從定罪到認罪真的很快,前后不過就一天吧。”沈含章皺著眉道,“前前后后都是面生的獄卒,并沒有大人問及的什麼宮的人。”
“那您可曾在那時見過肖立此人,又或者認識他?”陸晏廷又問。
沈含章細細想了想,搖了搖頭道,“不曾。”
事實上,當年出事的時候沈含章翰林院都未滿一年,整日除了在院編修年史,宮的次數幾乎一個手都數得過來。
肖立當時已經在廬江任職,是京外權臣,沈含章不認識他完全不奇怪。
耳房頓時陷一陣沉默。
沈含章靜靜地坐在椅子上,陸晏廷不問話,他也就不開口。
他心里也是清楚的,當年的事一定沒有那麼簡單。
說是秋闈舞弊案,可是當時已經快十一月了,距離鄉試過去都快三個月了,桂榜早就放了,應試的名單也全部出爐了,也不知道宮里到底是哪里傳出來的消息,忽然說秋闈閱卷有舞弊之嫌,要上下徹查。
可是奇怪的是,說徹查,卻只搗了翰林院,而當時參加秋闈的考生卻一個都沒。
這事要說不蹊蹺本不可能,但是沈含章當時人輕言微,即便是想要冤都無去說。
況且當時徹查的翰林院的八個人里面,還有兩人是連命都丟了的,沈含章覺得,他能保住一家人的命,已實屬不易了!
“那麼,您對黃忠義和董德順兩個人還有印象麼?”
沉默過后,陸晏廷忽然又問沈含章。
沈含章將這兩個悉又陌生的名字含在里無聲地念了念,然后如實道,“當年我開始修編年史的時候,就是和黃大人一起的,在院中,我與他也是接最多的。黃大人此人盡忠職守,要說他會泄考題閱卷舞弊,我是斷然不信的。”
“但是他還是因此丟了命。”陸晏廷面無表道。
沈含章一愣,被歲月侵蝕的臉龐上出了極為難得的譏諷一笑。
“是啊,丟了命的,可我們誰又不是屈打招呢?黃大人但凡當時一口,興許這條命也能留下來了。”
陸晏廷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又問,“那麼董德順呢?”
董德順,是當年舞弊案中死的第二個人。
而即便是當年參與了整個案子審理的陸晏廷,直到結案那日,都不曾見過黃忠義和董德順兩人的口錄證詞。
也就是說,兩人究竟是為何而定的罪,連陸晏廷都不知道。
“不。”沈含章搖頭,“我與黃大人是編修史書的,董大人則是負責教習庶吉士的,我們平日當值都分在兩個院,一般如果不是刻意頭,都不一定見得著面。”
“那董大人為人如何,您在院中可有耳聞?”陸晏廷又問。
沈含章想了想,皺眉道,“克勤謹慎吧,他翰林時已年近四十了,我若是沒記錯,董大人是考了三次的,也算是毅力不凡,其余的我真就不太清楚了。”
“還有最后一件事,您當時獄后換過牢房嗎?”陸晏廷聲音沉了沉。
沈含章淡然搖頭,“沒有,我和拙荊一直都在最右邊的第一間牢房中,不曾換過。”
“那麼,沈小弟呢?”陸晏廷抬眼。
沈含章一愣,忽而點頭道,“淮竹是換過的。”
陸晏廷挑了眉,心里大概清楚沈含章對當年的事應該也是無所瞞了。
他便站起道,“我答應皎皎要幫您翻案,此話并非空來風,但是這案子時隔多年,很多的人證證已經被人為的破壞了,說要翻案,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或許真相要比您預計的還要晚出現。”
“陸大人!”見陸晏廷說完轉就要走,沈含章輕輕喊了他一聲,“是不是……并不只是舞弊案這麼簡單?”
沈含章是問心無愧的,這麼多年來,他清楚自己一定就是被莫須有的罪名所誣陷的。
但是讓他想不明白的是,為何平白無故地,會有這樣一樁案子落到自己的頭上。
只是當年僅憑他一己之力,是完全沒有辦法弄清楚其中的真相的。
而如今他雖然已經大赦回京,可也遠離了朝堂,要想再細查當年重重疑點,對他而言也是本無從下手的。
其實職、前途、名利,這些對于現在的沈含章而言都是外,他要的只是一個清白,一個可以還他全家老小的清白,僅此而已。
“是,沒那麼簡單。”不曾想,陸晏廷聞言竟毫不含糊地點頭承認了。
沈含章微微張了張,眼底猛地噴涌出了一求,可很快的,他就微微地垂了眼,拘謹又謙卑地沖著陸晏廷說了一聲“多謝大人”。
“不用謝我。”陸晏廷的聲音依舊聽不出什麼溫度起伏,“要謝就謝皎皎,這些,都是替你們求來的。”
沈含章聞言一愣,臉上閃過一抹異。
“大人,皎皎……與大人是何關系?”
有些話,暗著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一旦擺上臺面,可能所有的面就會在瞬間灰飛煙滅。
但是這個問題,沈含章在昨天剛見到陸晏廷的時候就想問了,一度沒有開口,是因為確實也開不了這個口。
“?”可陸晏廷聞言卻笑了,鮮活的表終于躍然臉上,“就是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