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林氏確實神不濟，哪怕知道此時此刻跪在床邊握著手的是日思夜想的長，林氏也只是微微地睜開了眼，扯了一下角，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沈令儀見狀也不敢哭出聲，只靜靜握著林氏的手，然后看向了沈含章。

沈含章輕輕搖頭，嘆了口氣道，“早上的時候大夫也來了，剛走，開了藥，說還是要靜養。”

“是什麼病呢？”沈令儀輕聲問。

“最開始只是風寒，但是北遼那邊……”沈含章說著聲音也有些哽咽，“主要還是缺藥，沒有好好的調理。后來我們就出發上路了。這一路……哎，不說也罷了，總之，你娘真的吃了很多的苦。”

“爹！”沈令儀聞言松開一只手拉住了沈含章，又回頭看了一眼林氏，咬著牙道，“都過去了，現在都過去了，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的。”

“好孩子。”沈含章出抖而糙的手，了沈令儀的頭，終于也忍不住含淚道，“這些年辛苦你了！”

“不辛苦的。”沈令儀重重搖頭，“比起你和娘，還有淮竹，我在上京城至還能吃飽穿暖，我不辛苦……”

此時此刻，外廳的茶桌邊，陸晏廷正斂眸看著站著筆的沈淮竹，問他，“你要去上京城？”

滿臉滄桑又倔強的年無聲地點了點頭。

“去做什麼？”陸晏廷饒有興趣地問。

沈淮竹眸子微閃，輕聲道，“想從軍。”

這短短三個字不僅讓陸晏廷愣了愣，也引來了孟齊雋的側目。

“淮竹。”孟齊雋率先站起，走到沈淮竹邊耐心地和他說道，“你今年才十六，雖說在北遼那邊確實浪費了些時日，但是你自小就天資聰穎，又有師父一路替你啟蒙安排，若是從今日開始你勤加苦學，幾年之后等我們為師父洗刷了冤屈，屆時你一樣是可以考功名的。”

誰知沈淮竹聞言卻淡淡地搖了搖頭，眼神無比堅定道，“不，我要從軍。”

孟齊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剛想再勸勸眼前的年，忽見偏屋門簾被掀起，是沈含章和沈令儀一前一后地走了出來。

“師父！”孟齊雋看了一眼沈淮竹，搖了搖頭后轉而迎向了沈含章。

沈含章沖孟齊雋笑了笑，抬手示意他稍等片刻，然后徑直走到了陸晏廷的面前。

“陸大人。”沈含章沖陸晏廷拱手作揖，不卑不道，“煩請借一步說話。”

陸晏廷聞言利索起，撣了一下微皺的襟后沖沈含章做了個“請”的手勢，兩人隨即一前一后去了一旁的耳房。

廳立刻就安靜下來。

孟齊雋左右看了看，先開口和沈令儀說，“你勸勸淮竹，不要一時沖，大周從軍無將無功，他要是和小池將軍這般是名門武將之后，那從軍營一路往上，最后還能搏個功名利祿。但他不是啊，你們沈家世代從文，到了你爹這邊才好不容易有了功名了翰林，你說這孩子……”

“我從軍，不是為了功名利祿的。”可不等孟齊雋把話說完，一旁的沈淮竹就淡淡地駁了他的話意。

“你……”孟齊雋一愣，看著沈淮竹，頗有些怒其不爭的挫敗。

沈令儀靜靜地站在一旁，既不幫著孟齊雋勸沈淮竹，也不輕易地點頭表示支持。

八年時，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那個曾經總是會把糖葫蘆留一半給自己的胞弟，如今已經條長大，頗有些英氣人了。

只是這英氣的背后，確實與有著陌生與疏離。

沈令儀不由地了擺，深吸一口氣后抬頭對孟齊雋說，“齊雋哥哥，能讓我和淮竹單獨聊一聊嗎？”

孟齊雋一愣，想到了自己方才的那一陣急躁，不漲紅了臉。

“令儀妹妹，我……我不是要干涉你們什麼，我只是……罷了，我去街上給師父師娘置辦些東西，你們姐弟倆好好聊聊。”

說到急之，孟齊雋還猛地用拳頭錘了一下桌子，然后不等沈令儀應他，便匆匆地轉離開了小院。

看著孟齊雋繞出照壁的背影，沈令儀方才回頭對沈淮竹說，“齊雋哥哥只是關心你，雖然大周律法規定，罪者可軍，但武將功名到底不比文。況且我們沈家世代沒有從軍的人，你若想在軍營中搏一番天地，那是……要拿命去拼的。”

沈淮竹聞言點了點頭，清了清嗓子道，“可是阿姐，我從軍，不是為了給自己搏前程的，我是為了可以保護咱們這個家。”

沈令儀眨了眨眼，看著眼前這個陌生又悉的弟弟。

“淮竹，如今你和爹爹還有阿娘都安全了，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不管將來你想要做什麼，阿姐都會支持你的。但是阿姐只希你去做自己喜歡的事，而不是要為我們這個家再付出些什麼。”

沈淮竹怔怔地看著自己的長姐，半晌才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我就是想從軍。”

沈令儀沉默片刻，忽而松口笑道，“好，阿姐知道了，阿姐會替你想辦法的。”

“是找那位陸大人幫忙嗎？”沈淮竹問。

沈令儀一愣，猶豫道，“不知道，興許吧，如果大人愿意幫忙，那是再好不過了。”

“我記得他。”沈淮竹略顯稚的臉上不見什麼表，說話也是有的沉穩簡短，“當年在刑部司獄，他審過我，也審過阿爹。”

“是。”沈令儀并沒有瞞此事。

“那麼他是那些人的幫兇？”沈淮竹瞇了眼。

“哪些人？”沈令儀覺得沈淮竹這句話說的有些奇怪。

沈淮竹緩緩地眨了一下眼，用平平的口吻道，“當年冤枉阿爹的那些人。”

結果沈令儀竟輕輕搖了搖頭，“他當年應該只是參與審理了那樁舞弊案而已。”

不知為何，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越發覺得，陸晏廷與當年陷害爹爹的幕后推手并無瓜葛。

見沈淮竹聞言若有所思，沈令儀又道，“若他真和案子有關，那他大可不必如此費心地將你和阿爹、阿娘的名字添在大赦的名單上。亦或者以他現在的能力，完全可以一勞永逸地暗中解決你們，那他又為何要費心費力地將你們安置在萬州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