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分兩頭，憂喜不同。

驛站里，陸晏廷病了，而和驛站隔了三條街的知府樓書房，肖大人的臉卻比前兩日好了許多。

要說肖立此人有什麼政務之能倒也未必，但是他的來頭卻是有的，他是當今皇后娘娘的小舅舅！

要真論關系輩分，他和當今圣上都挨著五服之禮。

所以，太子當時才會大手一揮親開國庫，三百萬兩銀子說放就放，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事實上，水患初期，肖立也是想盡了辦法抗汛抗災的。

無奈亡羊補牢為時已晚，廬江縣本就臨江，整個都城之又水系發達，那汛一來，偌大的縣城就仿佛是被人按進了水中的一只空杯，從上到下被淹了個底朝天，連半點緩沖的時間都沒有。

災以后，萬難皆，偏偏肖立直到那個時候都還在想著法子怎麼瞞天過海，而不是救百姓離水火。

所以，當得知親臨廬江賑災的人竟是陸晏廷本尊的時候，肖立就知道，自己這一次只能兵行險著，否則，若是落在陸晏廷的手里，那他必死無疑。

“所以是探清楚了嗎？”

此時此刻，肖立的書房還有另外一人，黑黑，蒙著黑面，右腳的腳踝上纏著一藍的緞帶。

肖立就是在問他話。

黑男子點點頭，口吻篤定，“今日在大田村，若是他們還有人暗中支援，我們定不能如此順利，那個薛承楓的手不錯，隨行的護衛也都警覺，按說應該也就這些人了。”

肖立抬了抬手，阻止了他的猜測，“陸晏廷此人于算計，你看他今日不聲的樣子，就是未必會真信我們這一路的安排。”

“那……還安排嗎？”黑男子顯然不太關心這些，他只是關心和肖立計劃的這件事能不能。

因為了，他和弟兄們就能分到銀子。

“安排。”出人意料的，肖立竟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連黑人都是一愣。

“今日陸晏廷一定已經起了疑心，你們這番試探也算打草驚蛇了，我們此舉只有一次機會，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那在驛站下手？”黑人問。

肖立白了他一眼，“若陸晏廷真死在我們廬江縣的驛站，那這事兒就怎麼都摘不清楚了，他必須死在外面。”

“但是……”黑人還有一猶豫，“若是陸晏廷想要搬救兵，那不管是凌洲還是萬州，都是來得及的。”

“不。”肖立聞言狂妄一笑，似一切盡在掌控，“我們的首輔大人與池淵那個老東西素來不和，陸晏廷若遇險，首先最不可能做的就是向池淵低頭。

“還有萬州。”顯然，銀子要賺，但黑人覺得立刻行事依然是冒險了。

不過肖立好像對陸晏廷倒是非常的了解，“萬州就更不可能了，萬州知州孟齊雋和首輔大人可是隔著滅師大仇的，孟知州這輩子估計都在盼著陸大人早日趕赴黃泉呢。”

“可以，那我們就依計行事！”黑人得了令，拱手作揖的時候還不忘叮囑肖立，“不過知府大人一言九鼎，千萬記得待事之后，承諾我與兄弟們的好！”

“這是自然！”肖立隨意點頭，仿佛眼下這件事已經水到渠了一般。

不過，當黑人走到書房門口正要推門出去的時候，肖立忽然出聲又喊住了他。

“那個隨行的子，今日你們跟著，況如何？”

“沒什麼特別的。”黑人回憶著搖頭。

肖立瞇著眼想了想道，“保險起見先抓，有在，就可以坐等陸晏廷自投羅網了！”

……

陸晏廷生病的事沈令儀沒有聲張，不是不想，而是陸晏廷不允許。

正因如此，沈令儀才深覺陸晏廷那驚人的忍耐力著實可怕。

說實話，假如之前沒有過他的掌心，只怕此時此刻也看不出陸晏廷正發著熱。

就像崇嶺，方才拿著一封剛到的函進來回話，眼下與陸晏廷只是隔了一張方桌，他也毫沒有瞧出陸晏廷的異樣。

男人此刻的注意力全在手中的信函上，桌上的那碗湯面他只吃了小小的幾口。

就在沈令儀猶豫著要不要去一趟廚房的時候，忽聽陸晏廷吩咐崇嶺道，“明日準備收網。”

沈令儀不懂其中深意，卻見崇嶺的臉驟然嚴肅了幾分。

“爺，是不是倉促了些？”

陸晏廷抿輕輕一咳，冷靜回道，“肖立這個人有個最大的病就是心急，今日讓他這樣陪著我演一出戲只怕已經用完了他所有的耐心，再拖，沒有意義了，剩下就都是勞民傷財的事兒。”

“但是池將軍那邊……還沒有消息。”

函是崇嶺親自接下的，他不知道這是什麼，但清楚，這函不是從凌洲城那邊來的。

“無妨。”陸晏廷抬手輕搖，似有些漫不經心，“池將軍本來也不在我的計劃之列。”

“小的明白！”崇嶺隨即領命，卻最后擔憂道，“只是這樣一來，薛大哥明日就不能隨行了，他的傷只怕還要養兩天。”

“讓他待在驛站，若是計劃有變，上面烽火遼臺的事兒，他單手也能辦。”

陸晏廷說著用手抵了一下額頭，皺著眉道，“還有，把棲山留下，我對他另有安排。”

見崇嶺應聲退下，沈令儀方才尋著機會開口對陸晏廷說，“廚房的灶火應該還沒有熄，我去給大人熬一份粥吧。”

旁的事一介流是管不到的，但是陸晏廷的必須照顧好，這個男人，可萬萬不能倒在自己的跟前！

誰知，剛端起那碗冷了的湯面想出門的時候，腰卻被陸晏廷一把給環住了。

男人上的熱度依舊，溫燙的覺過他的掌心，隔著料，滲進了的腰際。

沈令儀一僵，低頭看著坐在椅子上一不的陸晏廷，不知道他這又是要做什麼。

忽然，陸晏廷似長嘆了一口氣，輕聲道，“皎皎，你信我嗎？”

沈令儀皺了眉，覺得這個問題真沒法兒回答。

信嗎，憑什麼？與他之間這注定不對等的關系中就不該有信任這一說。

可不信嗎，好像也對！

若是不信，又怎會像現在這樣，把一家人的命全賭在這個男人的上？

這簡簡單單的一個問題，難倒了沈令儀，小人愣是半晌都沒有吭一聲。

最后還是陸晏廷，淡淡笑過以后再度開口道，“不管信還是不信都無妨，但是皎皎，明日，幫我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