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從前,黎昭早獻寶似的遞上醒酒湯了。
被“潑”了臟水的齊容與表略有深意,生在邊關的他,并不知曉黎昭和天子的關系,但從老者的話中,不難聽出黎昭與天子是有私的。
正當齊容與想要圓一圓這尷尬的局面,卻聽黎昭輕聲開口,推翻了老者的說辭。
“爺爺誤會了,第二碗醒酒湯本就是為將軍準備的。”
聞言,黎淙和齊容與齊齊向后看去。
這就顯得曖昧了。
迎香暗自撓撓臉,聽得云里霧里,第二碗醒酒湯分明是擅作主張買來的,沒有小姐的授意啊,怎麼變特意為將軍準備的了?
小姐不怕陛下誤會嗎?
迎著多道目,黎昭面不改,沒有去看蕭承的面龐,低垂眉眼,語氣平靜。
是不是特意為齊容與準備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既不想再與蕭承有半分牽扯,就要“解釋”清所有可能會被誤會的意圖。
一碗醒酒湯,對蕭承而言不值一提,但那涉及的自尊,從今往后,不允許自尊再被人糟踐。
至于可能會引起齊容與的誤會,稍后再作解釋便是。
蕭承看著面容淡淡的黎昭,本不會計較一碗醒酒湯,卻在聽過的解釋后,更加不快。
是從未過冷遇,一時接不了被人忽略,還是不習慣一個滿心滿眼都是他的子忽然變得冷淡?
連他自己都琢磨不清。
“黎昭,跟朕來。”
從不會在意黎昭緒的蕭承,忽然想聽一聽的心聲。
從哪一瞬間開始讓他們漸行漸遠?
在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下,公然違抗圣意,等同于打臉皇室威嚴,還會加深眾人對祖父把持朝政以致家眷跋扈的印象。黎昭邁開步子,與祖父點頭示意,余掃過齊容與時,清瞳微,在走出一小段距離后,忽然回眸。
那一眼,帶了歉意。
齊容與抿抿,角向上,被一旁的黎淙斜了一眼。
“沒什麼想問的、想說的?”
“沒。”
青年拉長音,既已知曉黎昭與陛下關系匪淺,就知自己被當了擋箭牌。
這有什麼?姑娘家臉皮薄,偶爾會在心上人面前口是心非,剛好他臉皮厚,被當一、兩次擋箭牌又不會塊。
他沒在意,于漫天霞中個懶腰,左長刀、右竹劍,姿拔,擺飄搖,像個沒有煩惱的逍遙客。
另一邊,很在宮外走的年輕天子帶著黎昭穿梭在鬧市的街巷里,大批侍衛隨,不遠不近不敢打擾。
尋常古樸的煙火巷里,黎昭跟在蕭承后,恍惚記起去年冬日,一次偶然的機會,伴駕微服出宮,也是在一條巷陌里,用指尖描摹他的影子,被發現時,立即退到一旁,佯裝無事發生。
等男子轉回,又湊上去,繼續描摹。
在蕭承看不到的角度,將喜歡展現得淋漓盡致。
那天,路過一個糖畫攤,收到他送的糖畫,是一棵開滿花骨朵的海棠樹,小心收藏,舍不得吃掉,可糖畫易融,害心疼一整晚。
后來啊,才知曉,海棠無香,苦無果。
學富五車的天子,特意在數十幅糖畫中挑選了海棠樹,怎會不知其中寓意。
是在無聲地拒絕啊。
傷心許久,默默舐心傷,等再見到他,仍是沒臉沒皮,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此刻,差不多的巷陌里,黎昭低頭跟在后面,沒去注意蕭承被夕斜照的影子,等額頭磕到邦邦的軀,才驀然抬頭,對上一雙深邃的眸。
不遠,一棵老樹出院墻,斜長的樹杈上,幾個頑正在掏鳥窩。
蕭承覺得吵,想帶黎昭離開這里。
黎昭靠在一墻壁上,用腳尖踢了踢地上的石子,“陛下事忙,開門見山吧。”
這樣略顯憂郁的黎昭,是蕭承從未見過的模樣,印象里,從來都是熱洋溢的。
驕,也敵不過暮的凄楚嗎?
的緒染,蕭承走到對面,靠在另一側墻壁上,姿籠罩在晚霞不及的暗影里,“為何用齊容與故意激朕?”
黎昭抬手遮了遮耀眼的霞,笑問:“陛下懷疑臣居心不良?”
明眼人都看得出,齊容與是蕭承看重的一張牌,會被大力培養,以逐漸制衡黎淙的勢力。
蕭承尋談心,更多是為了試探主示好齊容與的目的吧。
因祖父的關系,他對一直懷有戒備呢。
黎昭垂下手,看向不遠跳下樹杈跑遠的幾個頑,心不在焉道:“人心隔肚皮,幾分真、幾分假,向來難以推斷。就算臣如何保證自己沒有居心不良,陛下也不會相信,陛下覺得是,就是吧。”
蕭承緘默。
破罐子破摔嗎?從前的,可不會這樣,不能允許自己在他心里留下一點點瑕疵。
變得太快、太多,快到讓他難以理解。
年名、博覽群書、善于謀心的帝王,忽然詞窮,甚至不知該如何開口去詢問的心事。
時就已磨練出老辣的心,沒哄過任何人,包括自己的母后和皇姐。
“哄”之一字,對他太過陌生。
為何要哄?
男子陷自我矛盾,鮮有過的自我矛盾。
驀地,一側耳尖微,待轉過眸,視野里俯沖而來一只喜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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