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揚嗣忽的一抬手,啪地在了臉上。
“賤人,走開!”
梁氏被他打得眼前一花,眼淚啪嗒落了下來。
但不管是丈夫還是婆婆,沒人在意。
萬老夫人卻有些看明白了,只是萬分不解,問想顧揚嗣。
“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說他的三姐也活不了幾日了,“讓好生活完這一年半載,走了就是了,也花不了咱們的錢,為什麼要給下毒,還要……”
還要捂死。
說不出口,難以理解地看向兒子。
但有人卻在過氣來后,徑直道出了答案。
“娘!他不會告訴你的,因為他想讓我死!因為把我的馬車撞下山崖的,本就是他!”
二夫人是意外馬車墜崖,才傷了頭腦得了瘋病。同行的丫鬟仆從都死了,是僥幸才逃得一命。
此話出口,房中一瞬間靜到落針可聞。
萬老夫人目瞪口呆,杜潤青則握了自己母親的手,又被母親瘦如枯柴的手,反手握。
弟弟要殺自己的親姐?這是為什麼?
二夫人緩緩抬頭看向眼前的兄弟,眼中盡是恨意。
“那年我出門去上香,本還為你祈福,誰想到竟遇見你接人上京城安頓。”
說顧揚嗣接的不是別人。
“你接去的,正就是你的親生爹娘,還有你親生爹娘給你娶得妻,已經你與那子生的兒子!”
所以顧揚嗣要殺人,把不該知道此事的二夫人直接滅了口。
可這說法,直說得杜潤青腦中一空。
舅舅不是親舅舅嗎?
而被打得臉上指印通紅的梁氏一愣了。
“親生爹娘?老爺不是母親親生的嗎?”
為何會有親生爹娘,還在外另行娶妻生子?
目不暗含質問地看向萬老夫人。
萬老夫人倒沒有二人的驚奇,只是形晃了一晃。
顧揚嗣確實不是親生的兒子。
何曾生過兒子?
的肚子“不爭氣”,一連生了三個兒,第四個,大夫診脈又是兒。
婆家人看都不想再看了。
如果真是兒,以的年歲,也再無可能有兒子傍了。沒有兒子就立不住腳跟,還有什麼出頭之日?
彼時在田莊養胎,無人探問一句。
思來想去,忽的下了決心。
分娩那夜,果真生下第四個兒,甫一把兒生下,就遠遠地送走了去。
然后將從附近一個姓楊的窮人家,把他們家剛生下來的兒子,重金買了過來。
有兒子了,不是兒了。
又給了錢,把那家人遠遠地打發走,從今往后,這就是親生的兒子,唯一的兒子。
能在婆家、在任何人面前,把頭抬起來了!
人就是再厲害,在這個世間還不得靠男人?不管是父親,丈夫,還是兒子、孫子!必得是男人!先把男人侍奉好,日子自然就好過了。
這些年,就是這麼過來的。
怎麼突然,那麼多年前的事,又重新冒出來了?
恍惚看向顧揚嗣。
“你是何時找到了他們?”
顧揚嗣不言,但管事來傳話,說有人突然綁了個人,扔到了顧家門前,是個十三四歲的男孩。
門房原本不理會,但看那男孩的臉,簡直與自家大老爺一模一樣。
萬老夫人抖聲開口,“把人帶來。”
男孩被五花大綁扔到了院中,但他一抬頭,連萬老夫人都驚了。
顧揚嗣沒再辯駁。
萬老夫人子來回發晃。
“難怪、難怪你總是想要錢,總是見錢就迷,還打量起來外甥的嫁妝。”
這才被陸侯捉了錯,帶去錦衛險些打死。
“我以為你只是貪財,原來是需要錢,在外面養一大家子人。還怕被我知道,又害你三姐,想滅的口……”
萬老夫人聲,但顧揚嗣突然不在乎了。
“誰是我三姐?你也不是我母親!”
他一眼瞪向萬老夫人,“說開了也好,這顧家偌大的門庭還不得我這個男人撐著?”
萬老夫人失了京門月老的名頭,在京里再也說不上話。
顧揚嗣沒了顧及,再看不上這養母。
“正好把我楊家人都接進來,就當是遠房有恩的親戚,好生在府里養著!”
他不用躲躲藏藏,“讓我親生爹娘也榮華富貴。”
他說著又看向萬老夫人,“麻煩母親再使些力氣,給我楊家的兒子也說一門好親。”
他還敢讓萬老夫人給他兒子說親。
萬老夫人倏然氣上涌。
但邊沒有人了,兩個大兒都被遠嫁,四兒被送走,三兒看著也是回返照了。
這一輩子侍奉男人,就得了這個結果?
一口鮮,突然從萬老夫人口中吐出。
飛濺,砰然倒地。
眾人皆驚,但顧揚嗣卻令所有人都不許來。
他是這府里最大的主子,早該如此。
他一眼看住了杜潤青。
“那蔣家六郎,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由不得你!”
“不要!我不要!”
杜潤青驚呼,顧揚嗣卻人將拉下去,“關起來。”
二夫人急急去扯兒,但又被顧揚嗣人摁住。
“從今往后,這府里獨我一人做主!”
他大步往外走去,哪怕瘸著。
從未有那一刻,比這一刻更暢快了。
他果然是行了大運!
但杜潤青驚哭。
“不要,不要!”
娘被摁住了!爹呢?弟弟呢?為何他們都不在京城。
京城里唯獨還有那大姐姐。
可卻對姐姐出言不遜,撕破臉了……
杜潤青被人拉著驚恐不已。就在這個時候,外面突然了腳步聲。
“大老爺,有人闖門!”
“什麼人?!”
顧揚嗣瘸著要過去,卻見有人帶著人手闊步上前。
他抬頭向中間那男人看去。
“魏指揮使?”
錦衛指揮使魏玦。
而他邊的錦衛手里,卻抓了一個悉的人——那出暗箭傷了陸侯的江湖浪子。
“我不認識他!我可不認識!”顧揚嗣急促撇清。
魏玦見他慌張至此,笑了笑。
“是麼?魏某弄錯了?”
說話之時,后面又有人來。
“指揮使大人,有人送了一個滿酒氣的和尚,和一箱子東西進來。”
“什麼人送的?”
“蔣探花。”
“哦,提上來看看。”
酒和尚甫一被提上前,就朝著顧揚嗣了過去。
“阿彌陀佛,都是顧大老爺指使貧僧做的事啊!”
顧揚嗣瘸抖了起來,魏玦則翻看了一旁的箱子隨同而來的東西。
他一眼看去,冷哼出聲。
“天子腳下,你等敢行巫蠱之?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他也無須再聽顧揚嗣辯解。
“帶走!”
……
顧家了。
杜潤青掙開押的人手,聽見母親的呼喊,又跑回了房中。
但母親經了這一場,到了極限。
反復道著“報應,報應”,眼中竟有淚流出。
“娘?!”
二夫人握了兒的手,淚落下的眼睛最后看向。
“青兒,我的兒,你當好好的過下去…… ”
話音落地,最后的回返照熄滅了亮。
杜潤青幾乎哭暈在母親的邊。
到恍惚地回過神來,天邊的日頭也落了下來。
四野黑暗無邊,無人掌燈,只聽到顧府沒了萬老夫人和顧大老爺做主,全套了。
有人喊著巫蠱之事加刺殺侯爺,顧家要抄家了,要沒了。
到都是遭的人影和腳步聲,而無人掌燈的宅邸,一片鬼氣森森,仿佛鬼全都闖了進來。
杜潤青也驚恐了起來,瑞雪前來找。
“姑娘,我們不能在這了……”
瑞雪拉著速速往外走。
杜潤青恍恍惚惚,直到走到了大街上,燈火重新照到眼中,停下腳步來。
京城的路四通八達,可以通往任何地方。
可站在路口中央,卻不知道自己要往何去。
街上的每一個人都有去,獨獨沒有。四下里的燈令眩暈,還能往哪里去,還能去往哪里?
“我沒有娘了,也沒有家了,我還能往哪里去?”
眼淚模糊了孩的視線,視野里的一切都碎了碎片,只覺眼前每一個人都變了舅舅顧揚嗣的樣子,拿起剪子,要向扎來。
驚恐到站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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