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什麼了？！”陸慎如一字一頓，問他的娘子。

杜泠靜眼簾著，“你不要蔣家的人。”

八個字，像釘子狠狠釘進男人耳中。

他目定在上，低啞的嗓音有什麼快不住了、

“蔣家人就是你的眼珠子，我等豈敢？！”

反問的話音落下，四目相對，房中靜得幾近死寂。

崇平在窗外不急急開口。

“侯爺！夫人……”

房，杜泠靜眼眶熱了一熱

陸慎如則徑直起了，轉離去。

……

一連兩日，滿京春花漸次開放，侯府冷到仍留在凜冬。

這日陸慎如從外面回來時，看見了趙掌柜。

趙掌柜拿了一摞書和一沓信來尋阮恭，瞧著是剛從歸林樓過來。

出不去，只能讓趙掌柜隔天就來一次。

這會趙掌柜正同阮恭道。

“會試考完，距離放榜還得月余，這些考生學子已經往歸林樓里來了。”

他說著這些學子，又道早就想要擺放書樓主人，也有的是買過杜氏出的時文選粹，今次考試派上了用場。

“他們向當面謝夫人，旁人都加價賣書，怎麼不加還減，寒門學子沒有不贊杜氏一聲好的。只是夫人不去歸林樓，他們也不愿意往侯府來。”

他們謝杜氏，卻不是謝永定侯府，畢竟文武素來不和，而陸慎如的名聲在士林中相當之不好，哪怕有了救出拂黨一事，也難以在短時間扭轉士林學子對他的看法。

士林文人不罵他弄權佞臣就不錯了，自是不會往他府邸來。

他們最可惜的，就是皇上怎麼能把杜家那位姑娘賜給了他。

趙掌柜沒辦法，只能讓這些人若是有心，就寫了信，他拿到侯府轉給夫人。

這會趙掌柜把厚厚一大信給了阮恭，順便問了一句。

“夫人還好吧？”

阮恭沒說好還是不好，只道。

“夫人如今是從早到晚都不愿意說話，大多時間都在西廂房里修書，連正院都不出。”

趙掌柜長長地嘆氣。

陸慎如立在墻后，樹影將他通墨錦袍映襯得更加低沉，他目穿過層層院墻，遙遙向正院看去。

但男人下一息轉頭了崇安，“你過來。”

崇安連忙上前，“侯爺有何吩咐？”

*

正院，西廂房。

艾葉端了茶水點心走進來，見夫人今日又修了半天的書，無法出門的日子，修書的進展倒是快的很，但是近來眼睛總是紅紅的。

艾葉不道，“夫人出去走走吧？不若就往漱石亭上站一站，漱石亭上視野高闊，眼睛能舒坦許多。”

漱石亭是好去，尤其春花盛開的季節，放眼去，府府外皆是景。

但杜泠靜搖了頭，并無意去。

艾葉還想再勸一句，秋霖這時回來了。

進門便道，“夫人快猜誰來了？”

杜泠靜抬了頭。

那位侯爺不讓出去，等閑人也進不來，還能是誰？無非是趙掌柜。

不想秋霖一開口，“夫人，年嘉郡主來了！”

“年嘉？”

杜泠靜不由起了。年嘉的帖子沒回，不知道要怎麼回。當下問去。

“年嘉在何？”

秋霖也是剛得來的消息。

郡主可能是侯爺請來的，秋霖回道，“郡主眼下到了外院，但外院傳來了話，說郡主馬上就來見您！”

……

外院。

陸慎如問了兩句魏琮這幾日的狀況。

年嘉郡主此番是隨著他夫婿、忠慶伯世子魏琮，回京養病才回來的。

陸慎如先前去忠慶伯府看過魏琮了。

他外傷不算太重，但據說是傷頗重，所以也不敢怠慢就回了京。

但陸慎如卻聽到他淺言幾句，著些旁的意思——

他此番回京另外有事。

但彼時探病的人多，他未及過多停留，兩人便也沒有多說什麼。

而魏琮此人寡言而穩重，陸慎如見他不急于一時，便也定下心等著。

這會他同年嘉郡主，問了兩句魏琮的況。

對面的郡主生著一副明艷的面龐，通珠寶氣點綴著，舉手投足都是皇家郡主的氣派，派頭端得足足的，誰人也不敢小覷。

若不是知道與靜娘相識多年，很難相信們二人會舊誼頗深。

當下年嘉郡主三言兩語就把家世子的病說了。說完便起話頭問了他。

“靜娘怎麼沒來迎我？怎麼也沒應帖子，去我裕王府？”

這兩個問題可不好回答。

陸慎如只道，“侯府也是一樣的。”

年嘉看了他一眼，這話頗為語意不詳，小哼了一聲。

真是怪人。

靜娘這麼溫安靜的人兒，怎麼就嫁了他？

只怪蔣家三哥子太不好了。不過靜娘不在青州，在京城里，們倒是多了見面的時機。

陸慎如讓崇安帶往后去。

杜泠靜聞訊便換了裳，眼下正往院門前走來。剛走了沒幾步，一眼看見了來人。

來人穿了件柳黃繡金褙子，發間步搖映著此刻明的天，照在人眼中，心都跟著搖晃明起來。

“靜娘！”

“郡主……”

兩人可是太多年未曾見過了，相見的一瞬，甚至不及見禮就相互牽住了手。

人前高高在上的郡主，此刻見到兒時好友，手下攥著的手不放。

“太好了，你也在京城！你不知道我在西安這幾年，快悶死了！”

那口氣，杜泠靜聽著就不住笑起來。

兩人側的丫鬟都忍住捂著笑。

年嘉也覺自己這口氣過于興，不好意思地清了一下嗓子。

“誠然，本郡主這幾年是替宮里的皇上、娘娘，往陜西行省察民去了。”

還努力往回端上一下，找補一番皇室郡主的姿態。

杜泠靜卻越發想笑，但也隨聲附和了。

“郡主說得極是。”

接著就把往正院里面迎去。

但有管事過來道，“夫人，侯爺讓人把后花園湖邊的明沁閣收拾了出來，夫人不若請郡主往明沁閣吃茶賞景？”

明沁閣就立在水邊，這個時節，春風拂面，臨水觀景最是怡人。

但杜泠靜并不想順著他的意思過去。

不過年嘉卻不曉得里的事，只道，“永定侯府我倒沒怎麼來過，沒想到你做了這永定侯府的主人，快帶我過去轉轉。”

杜泠靜可不敢當什麼主人，囚徒罷了。

但也舍不得掃了年嘉的興致，同一道終是踏出了正院的門，往后面花園里去。

只是剛走出正院沒多遠，便見前面路口，男人立在樹下。

他沒站在明的天里，只立在樹下的暗影之中。他眼簾半垂，目越過旁人，只靜默地落在臉上。

杜泠靜微頓，但旋即別開了目。

男人沉默，還是年嘉問了一句。

“呀，日理萬機的陸侯爺，也有閑暇同我們往后院吃茶嗎？”

杜泠靜又察覺那目遠遠地從臉上掠過。

他嗓音比平日要低。

“我就不去了，郡主請便。”

他在回的話，但目卻不住地黏在側的人上。年嘉眨眨眼睛。

這兩個恐怕是不對勁……

但男人很快轉走開，們也去到了提前收拾好的明沁閣里。

窗子推開，春暖的風裹挾著花香吹進來。

“靜娘，像不像從前咱們在宮里？”

杜泠靜親自給沏了茶，倒在杯中遞過來。

說像，“那會先皇后娘娘和太妃娘娘，也是帶著我們在水邊吃茶觀景。”

回憶開了條狹口，年嘉立時滔滔不絕起來，說起以前在宮中耍玩的事，簡直猶在眼前。

杜泠靜思緒也跟著飛了起來，那時候的京城，好似和眼前這座城完全不一樣。

年嘉倒是從小便是這種滔滔不絕的子，不過那會，杜泠靜想起一些事，年嘉那是開口三句話里，必有一句與魏玦有關。

那時雖然與魏玦沒見過幾次，但因著年嘉，對那位如今的錦衛指揮使，卻毫不覺陌生。

但此時此刻，年嘉回憶著過往宮里的日子，說了許多話，可再沒有提過魏玦一句。

好像那個兒時最親無間的人，從不曾在生命里存在過。

杜泠靜有種說不出的酸酸的覺。

似乎當年所有人都以為年嘉會嫁給他，連先皇后娘娘都以此打趣年嘉，而蔣太妃娘娘在旁并不反對。

可等他們都長大了，真正到了議婚的年歲，遠在青州，卻聽說年嘉嫁給了魏玦的從兄、忠慶伯世子魏琮。

非是皇上強行賜婚，而是兩家商議好了之后，一道去皇上面前為二人求來的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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