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
一定會。
可是風從京城高深的宅門大院里吹進來,眼前不再是青州與勉樓,而是永定侯府的宅邸。
杜泠靜恍惚了一下。
“六郎……怎麼樣了?”
趙掌柜說蔣六爺很好,“只是找人累著,消瘦了些,倒同三爺有了幾分相像。”
說到這,想起是在侯府,連忙閉了口。
杜泠靜又問了一句。
“他說什麼旁的了嗎?”
趙掌柜抬頭看了一眼。
“六爺確實說了。”
杜泠靜不意外。
趙掌柜道,“六爺說,他會親自進京來看夫人的。”
杜泠靜默了默,風推得門窗吱呀作響。
“知道了。”
說話間,聽見外面通稟,抬頭看見侯爺穿著通墨袍,正自外回來,一眼看見便笑了起來。
“我給你帶了一封燎花糖來。”
杜泠靜微頓,廳中其他人也都反應有些滯停。
氣氛一掃前些日的春暖,著些微秋日的涼意。
近來京中都道春滿面的男人,此刻幾不可察地挑了挑眉,他面未,目掠過眾人,最后落在了自己新婚妻子上。
不像是出了什麼事。
那麼,是有什麼人要來?
第25章
是有什麼人要來?
陸慎如看著他的新婚妻子, 見目并沒與他對視,倒也不急著問,只面依舊地落座到了側。
趙掌柜先見著侯府氣象就已贊嘆不已, 心里想著該給這位侯爺新姑爺請安,但不知能不能見到。
那可是永定侯, 若是放在以前, 他就是傾家產打點,也難說能見侯爺一面。
但侯爺竟來了。
他只見男人竟就坐在自家姑娘側,給姑娘帶來的燎花糖先放一旁,這會徑直向他問來。
“趙掌柜?”
趙掌柜驚詫, 高高在上的永定侯,竟然曉得他。
趙掌柜連忙上去跟侯爺行禮, 杜泠靜也有些意外他認出了人來,眨眼看了他一眼。
男人敏銳地捉到的目,解釋了一句杜氏勉樓刊印古書傳閱天下,趙掌柜的功勞不算小, “我倒也有所耳聞。”
趙掌柜寵若驚, 連忙上前逢迎了侯爺好幾句, 引得秋霖在旁又翻了白眼。
陸慎如卻不在意這些,只問了他。
“約莫路過保定了吧?保定那邊形如何?”
這話和杜泠靜問得一樣, 而他話鋒一頓,看向趙掌柜。
“前些日, 湛明提及蔣家六郎也在保定,趙掌柜可見了?”
他這話問得語氣隨意, 似是忽然想到就問了過來。
可眾人方才正提及蔣家六爺,就在男人到來之前,剛剛打住。
剛打住的話, 竟被他隨口一提,續了上來。
連杜泠靜都有些驚訝,剛才的話他分明沒聽見。
趙掌柜則有點不好開口。
三爺已逝,侯爺娶了姑娘,他總不能把蔣家六爺要與姑娘見面的事說出來。
他只道可巧遇上了,至于來京見面的事,他不眼珠轉著朝自家姑娘看去。
他見姑娘極輕微地跟他搖了搖頭,當即明白道。
“回侯爺,只是與那蔣家六爺偶遇問了句安,便告辭離去。”
是嗎?
男人笑而不語。
趙掌柜這才真正到這位君侯的威,只是去半句話,竟令他張得后背出了汗。
還是姑娘及時開口,讓他下去休歇,“你一路過來也累了,去吧。”
趙掌柜不敢再留,急忙告退。房中的人也都退了下去。
房中有種說不出的靜謐。
男人沒從趙掌柜口中直接得到答案,可看眾人神,也已經知曉了。
但他也自眼角看到了旁的人,方才跟趙掌柜輕輕搖頭示意。
不想說,他自然也不多問。
只是安靜看著,問午間都吃了些什麼,“若是灶上的廚娘手藝吃膩了,我們可以再多請幾人。”
侯府灶房一共八位廚娘,手藝各不相同,杜泠靜還沒將這八人擅長的菜式都吃過來,自是談不上膩。
思緒還陷在六郎同三郎的事里,簡單回了他不用再請人,問,“侯爺這會回來,可有什麼事?”
男人跟搖頭道無事,便道,“那我先去整理些書冊,讓趙掌柜帶走。”
聽他說好,便去了另一側的書閣。
在書案前坐了好一陣才覺心下靜了靜,然后把近來修好的書冊理了出來。
修補古書多年,從父親還在世時,便一直沉于其中。
最開始只是可惜那些古人古文,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掉,連書頁也留不住,便細心修復又謄抄留存。
到了后面,卻發現謄抄之事容易,有些殘缺的典籍舊書,其中字句斷續難辨,無法直接修復謄抄,只有仔細推敲前后,甚至將整篇文章翻看數遍,才能借來古人些微文思之靈,將缺的字句填補上去。
這般查補缺,好似織布一件卻殘缺的華麗衫,每每修補織就完,從頭到尾地翻看一遍,心中有說不出的安靜熨帖之,這麼多年的書也算是沒有白讀。
然后再挑來合宜的書冊文章,由趙掌柜讓印社刊印發行,這些原本就要流逝的古人文章,也就重新在讀書人間蘇醒過來。
以文會友,連接古人,也借此支撐勉樓繼續收攏藏書,邀客共讀。
杜泠靜在書閣里一坐,就到了晚上,抬頭想看一眼天,卻見有人端了盞燈過來。
“天暗了,就算點燈,你眼睛也該累了,要不要我幫你按位?”
杜泠靜是有點累,但也不好使喚這位侯爺,跟他客氣道了謝,了艾葉過來把書給趙掌柜。
男人干脆讓人擺了飯,兩人用過飯,天已經黑了。
他沒往外書房去,杜泠靜倒是看到了那封燎花糖。
下晌他回來時,第一句便提及了這糖,彼時燎花糖的香氣還熱騰騰地飄散出來。
但眼下,點心已經涼了。
杜泠靜走過去拿起來,剛拿到手里,就聽見他問了過來。
“想吃些?涼了恐不如熱著可口,”他道,“我明日再讓人買熱的來,這封就算了吧。”
糖是他專程帶回來的,卻被下晌的事打斷,杜泠靜有些不好意思。
說無妨,解開包裹了一小塊,低頭聞了聞,果然是隆福寺門前那家,許久沒吃過的味道。
輕咬了一口,陸慎如就看了過來。
他見一連吃了三口,不由地走到了邊。室有糖點心的甜意悄悄散開。
杜泠靜許久沒吃過這個味道,不由地多吃了幾口。
不免想起前些日在澄清坊,眾人提及廖栩廖先生,那會就想著廖先生常給帶來隆福寺的燎花糖。
可是那天,只是在心里想了想,并沒有開口提及。
承認他確實會猜心思,但這種事怎麼猜得到呢?
眨了下眼睛,眼簾微掀地向他看了過去。
“侯爺怎麼不吃?是平素吃得多了嗎?”
難得有主問他的時候,陸慎如不一愣,向細看過去,開口便回了。
“我也只吃過一兩次,甜口重了些。但你喜歡,我已吩咐他們隨時給你買來。”
說到這又笑道,“或者干脆從那鋪子里,請一位點心師傅到府里來,灶上養著便是。”
他一連回了好幾句,杜泠靜卻看著燎花糖和眼前的男人,心下暗暗一驚。
他果然知道喜好這一口。
京里不是沒有其他鋪子賣燎花糖,但唯獨吃得慣隆福寺那一家。
連這一點他都知道。
可是久未進京,也早就沒吃過隆福寺的燎花糖了。
他怎會知曉?
杜泠靜一時未言語,著糖的手停了停。
房中原本的糖香甜,不知被燭火燃掉還是怎樣,一瞬間轉沒了影。
陸慎如但見著糖的手一頓,便忍不住閉了下眼睛。
是了,何曾主關心過他,方才那一句是警惕、是試探,而他竟一時恍惚,跟吐了真言。
只是再睜開眼看,他直道。
“娘子應該喜吧。我前些日,專門讓人同杜家老宅里的仆從打聽,才曉得娘子喜好這一口。”
“侯爺還打聽此事?”問。
不信。
陸慎如笑起來,“那是自然。”
他不躲不避,反而看著的眼睛。
“枕月樓里我與娘子初遇,彼時還不知你姓名,不想圣旨賜婚,將你賜我為妻,我知你不那麼愿意,圣意如此,我亦無法推拒。但越是這般,我越該上心才是。”
他說著,嗓音低悶了幾分。
“娘子有什麼疑問?”
他把杜泠靜心里的暗疑看了出來,直接解釋給了,這會來問為何要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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