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絳，描新眉。

旁邊耳房也傳來說話聲，想是他也起了，在收拾吧。

合歡可沒忘了侍伺候穿時臉上騰起的紅霞。

看著文弱的人，怎麼夜里就這麼孟浪？

合歡有些委屈地想：直到現在，被他攥住的手腕還是有些疼呢。

收拾齊整，到桌上時，飯已經擺好。合歡靠在東邊板壁上立著的錦花靠枕上，看們又擺上炕桌，幾個剛留頭的小丫頭來傳話：“才剛王爺的金玉姑姑來傳話，王爺說雪天路，世子和公主仔細著，喝碗蔥燒姜湯暖暖子也不遲，只是那會兒姐姐們還沒伺候好，姑姑不敢驚，只我揀空兒來回。“

那人已經收拾妥當，施施然坐在對面。

仗著他看不見，合歡一邊吃一邊肆無忌憚地打量：一紅錦，頭戴明珠鑲嵌的金冠，齊眉勒著百蝶穿花金抹額。

一雙眼睛”“著自己。

饒是知道他看不見，但被這麼盯著，也滿心不自在。

－－像是發現在看一般。

他喝完一碗湯，用手帕子角：“別著急，時辰還早，父王向來*恤，不會在意。”他溫言安。

合歡見他提到這，不由追問：“今日要見的親戚可多？”

那些表禮之類，自有邊嬤嬤丫頭費心，自然只是想打聽一下各人的，畢竟往后時常打道的。

瓊寧莞爾：“你是公主，他們自是敬著你的。”

合歡卻搖頭：“即便是公主，也要會底下人的心，一應兒人往來，若太過高傲，人家自然不愿天天看臉氣。”

瓊寧道：“我父親只有一個親兄弟，叔叔如今在軍里做事，常年不在王府；嬸嬸多年前遇到意外，常年纏綿病榻，只有一個兒，雖不是親生，但視作掌上明珠；旁支有四支，兩支在南省落腳，這次也只送了禮，婚事急大雪封路，沒來得及過來。”

“其余親戚，都為人和善，與王府關系遠，只要過得去即可。”

合歡想了想，王府人口凋敝，其下唯一還未長的媛姐兒地位必定很重，便命金珠兒過來，說說的表禮。

“絹花二十支，金子十對，金鐲子五對……”

合歡聽完，沉思了一會兒，“雖然重，難免刻板，失了手足友之。”

“不如將父親舊友送來的新婚賀禮取來，我記著有一尊西洋的人形娃娃，把這個加進去吧。”

合歡命人開箱子取出來，那娃娃不知用了什麼染料，頭發金黃，眼睛是綠的寶石，穿著一繁復寬大的子，雙手帶著花邊手套，打著一只極小的，墜著蝴蝶結的傘。

合歡仔細地看了看，也不由贊嘆西洋手藝的巧，小小的人偶都能做這樣，京城的匠人們大多遵循古意，在上琢磨圖案，而并不重視種類新意。

兩人收拾完，被丫鬟婆子們擁著出了門，瓊寧揮退了抬轎的小廝，只拉住合歡的手，極其自然道：“也不遠，我們這便走過去吧。”

比起昨日鋪天蓋地的鵝大雪，今日的雪有幾分三月楊柳風的意蘊，合歡手里多了一抹溫熱，便側頭看他。

奚瓊寧察覺到的遲疑，自然問道：“怎麼？”

好像這般輕薄的作是理所應當一般。

這可不是麼，二人昨夜已經做了夫妻，名正言順，不著寸縷。

被他牽著走，眼睛便落在背后。

－－究竟怎樣的練習，怎樣的氣度，才能讓他就這麼閑庭闊步，也沒有一點猶豫。

瓊寧他真的不像一個懷目疾的男子。

古往今來的詩人才子，若是仕途不順，都有一蹶不起的，遇上天災人禍，更是失去生志的都有，無法想象，一個出在富貴之家的人，有缺，卻比常人人品更佳，溫文爾雅，他是怎麼克制住自己，長這個樣子的。

“瓊寧，我們住的留園，是你從小住的院子嗎？”

沒看見邊人睫迅速眨了幾下。

“賜婚以來，我向父王請求，將隔壁的園子并進來，畢竟，兩個人住，到底窄了些。”

合歡忍不住偏頭瞅他。

自古世家夫妻，大都有各自的院子，男主人要去主人，都先打發小廝提前說一聲，但看瓊寧這意思，似乎要和一起住？

這讓下意識想起了昨晚--

這樣一個人，晚上恐怕會再睡不好覺了。

來到正堂，早已經坐了許多親眷，各個笑得開懷。

丫頭打簾子，門口守著的小丫頭連忙通報：”世子和世子妃來了。“

整個廳里的人，不管是站的坐的，都一順兒看過來，面上喜氣洋洋道：“新人來了！”

【作者有話說】

話說紅樓夢要是寫一場婚禮，本咕也不用想的抓耳撓腮的，去想象古人結婚的流程，秦可卿的葬禮寫的是真好

小劇場：

奚瓊寧走了一會，發現孟合歡老是盯著他瞧，他心里納悶，不會裳頭發哪里有什麼不妥？于是窘的心里冒汗，面上卻不聲。

“你說，人走路的時候，是先邁左腳嗎？那兩只手放在哪里？”忽然嘟囔道。

正閑庭散步的奚瓊寧聽見了，腳下一頓，忽然驚恐地發現忘了該怎麼走路[笑哭]

第28章 聽戲

◎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王爺的姑姑引著兩人廝見，有的人瓊寧也是頭回見，必要好好問上一問。

丫鬟端著茶水，瓊寧和合歡分頭給長輩們敬茶，并收下賀禮。首先拜見的是叔父，他是個清瘦的中年人，留著一把髯，不同于王爺的威武霸氣，他看上去書生氣十足，依稀能看出和瓊寧有些相似。

他給兩人一對上好紫玉雕的玉如意，“是真虛觀里面道士們開過的，不值當什麼，只盼你們這些小輩萬事勝意，順心，小人退避，一生平安。”

合歡和瓊寧做叉手禮，向這位長輩道謝。

后面的禮雖沒這個貴重，但可見真心。

長輩雖多，卻見平輩，是給長輩敬茶用了兩柱香的時間，六七個平輩相見，也用了半炷香。

晚輩只有媛姐兒和平哥兒兩個。

合歡一一送了表禮，大多相同，除了媛姐兒多個娃娃，平哥兒多了幾個陶瓷做的不倒翁。

果然，六歲的媛姐兒一見就上了。

合歡了細的小啾啾。

上首王爺也是喜氣撲面，喝了茶后，又招待眾人去看戲聽曲：“以前養的這些戲班子樂姬，我又沒時間看，寧哥兒又喜靜嫌吵，幾年也來不了幾個親戚，可巧近日聚的全，又要過年，朝里封筆，沒有事做，咱們松快松快。”

“王爺也不必擔心府里清冷，如今世子婚，來年生了孩子，有吵鬧的時候。”

這話一說，王爺越發合不攏。

合歡披了一件孔雀裘，和瓊寧并在一起，落在隊伍后頭，其余人也沒有去打擾他們，都自覺地為兩個小夫妻留下說話的空。

“冷嗎？”合歡聽見邊的人問，同時，手又被他捂在手心里，合歡不妨這麼多人在這，他竟敢拉拉扯扯，不手指微微掙了一下。

瓊寧卻照舊捂著的手，輕聲道：“別怕，服擋著，們看不見。”

看不見，就能這般了？想是這麼想，但卻再沒有掙扎。

在外間用過早膳后，眾人便隨王爺去戲臺子聽戲，一行人浩浩的，嬉笑聲不絕，合歡向來喜歡熱鬧，混在小孩娘子們堆里樂不思蜀，直到戲臺下還頗有些不舍。

見眾人來，戲子們早就準備好扮上，這便開始唱起來。

“這出戲唱的什麼，凄凄慘慘的。”王爺喊來長史，頗有些不悅。

一客人看的饒有興致，回道：“怨不得王爺不知，這是近日坊上才出的曲子。”

“為善的貧窮更命短，作惡的富貴又壽延..（1）”那小旦面容悲憤，音調凄厲，聽者無不傷。

王爺再沒說什麼，有清客倒看了一眼他，嘆了一聲：“可見民心。”

長史回：“如今世家聽戲，倒真的點這一出，所以上了這一折戲--王爺不喜，下這就去讓們換一支。”

合歡心里也嘀咕，也不知現在的世家竟然這麼牛心古怪，新年節前聽這種悲音。

王爺令他拿來戲折子：“也罷，聽完這一支，就換個別的。”說罷，他從三國里挑了一折《馬騰舉義》，戲子們剛好唱完一折，又下去準備。

馬騰出鄉野，有蠻力，因軍功拔擢，又和好友合謀反漢，明明結為兄弟，卻是反目仇，降了曹后又被遷怒，最終夷三族。

王爺放下筆，又想起什麼，勾了《桃花扇》里的哀江南一則。

眾人面面相覷。

畢竟這折戲雖然熱鬧，十來個戲子穿帽畫丑角，好不稽，第七段的詞卻大有深意。

“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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