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被挑明了所有暗骯臟的算計，或許參雜了別的不甘惱恨，那時候沒有心思細究，如今也看不分明，只記得，他以一種堪稱辱的方式趕走了。

再后來見，就是康家郎君被打的那個夜晚了。

高長青立在門口：“陛下，臣高長青求見。”

一個宮從里面出來：“大人，陛下準您覲見。”

他進去的時候，陛下并沒有在看折子，甚至都沒有看書，只是手里拿著一草編的螞蚱，在燭火下細看。

窗外的竹影落在地上，偶爾風吹過來，竹影隨風搖擺，影影綽綽，煞是好看。

“賜座。”

“謝陛下。”

高長青本坐不住，他本就是來勸殷明瀾的，但是往日從沒有這種經驗，沒有這種會讓他可以從容組織好詞句：“陛下，膳房的飯食不合胃口讓他們重做就是，您千萬要保重龍。”

他一向是個冷的子，這幾句話說的磕磕絆絆，康公公端糕點的空隙，還看過來幾眼。

殷明瀾將螞蚱放在桌上，笑道：“你還是從前那樣啊。”

他捻了一塊桂花糕，也不吃，只是道：

“合歡最這木樨花。說，這碎金點點，好似每個留香的日子里，那些好的回憶。”

“只是，所有人都還似從前，怎麼就變了模樣？”

殷明瀾好似自言自語，又好似在期待眼前人的回答。

“寧愿去攝政王府，也不愿向朕低頭嗎？”

他看著像是被這個問題折磨了好幾天，已經有了執念。

高長青沒有說話，那日他并未跟著去蕭府，長寧公主和攝政王議定婚事的消息，還是聽爹說起。

他也沒有料到，竟然會選擇攝政王府。

這是用的終大事懲罰背叛的皇帝嗎？

愚不可耐！

沉迷恨里的小娘子，總會做出令人發笑的舉措，卻偏偏不管自己是否會連累到旁人。

“陛下，”高長青不得不勸解，他知道皇帝用有多深，而孟合歡離開的太決絕，這深深打擊到皇帝的自尊。

明明大度的妹妹已經同意宮為妃，太后娘娘也愿意忍耐，全皇上的一片癡心，卻非要把事搞到兩敗俱傷的地步，狹隘自私地要離開，用這樣的手段報復！

宮里最下等的宮婢，宮外最低賤的平民都知道該做出怎樣的選擇！

“陛下，一切還可從長計議。”高長青深吸一口氣。

如果可以，他絕不會為那個子費一點心力，只會冷眼看任的下場－－

每個人都該為自己的抉擇付出代價，不是麼？

“攝政王只有一子，而公主與您舊有婚約，他不會拿兒子冒險。臣派人打探，都說世子臥病在床，看著沒幾天的景，攝政王怕是想預備喜事沖沖。”

“京中貴無人愿嫁，他這才瞄準了公主，還能借著公主要挾您。”

殷明瀾仍是郁郁。

“我何嘗不知呢，那日我也是念著這點，才沒當場與攝政王爭執。合歡這丫頭，連我都不得，只要不愿，就算了親，做了夫妻，也不*過是假的。”

他忽而一笑，顯然又想起昔日兩人的相：“那般倔強，無人能勉強。我相信，絕不會對不住我。”

“對，”他將桂花糕塞進里，“世間那麼多破鏡重圓的有人，想來上蒼也不至于對我倆殘忍。”

“等我拿下攝政王，”他又重回往日神采，有了在朝政上的運籌帷幄：“將搶回來，一定我如昔。”

第22章 告別

◎阿娘阿父，父皇，萬福，我要嫁人了◎

瓊華殿。

簾幕低垂，蓋住雕花檀木拔步床，花房暖屋送來的茉莉散發幽香，大鼎又燃了夢甜香，只人瞌睡昏昏。

床上人卻睡的不安穩，仿佛被某種噩夢困住。細長的手腕揪住被子，里斷斷續續吐出幾個字－－

“為我好啊...”

低低笑著。

白毓人如其名，是一個極其俊秀有禮的青年。

富貴世家氤氳出來的世家子，酷詩詞歌舞，不鉆營權勢，他也有那個底氣去做自己最的事。

“可我是你們從小就認識的好友啊，你怎麼敢，就這樣背叛我。”合歡里喃喃。

“你父母早亡，家世敗落，親舊大都不走了，先帝駕崩，已經護不住你，而今上，他此刻羽翼未滿，如何能在高家施下和你婚？”

“你為何總是如此固執，人在屋檐下，總要低頭。”

知道，他們并不會為想的深，因為面對這場絕境的不是他們哪一個，而是孟合歡。

無父無母的孟合歡，無權無勢的孟合歡。

的胃猛烈刺痛，仿佛里面躲著一個卑劣的生，拿著劍一片一片剮著，還不時發出嘲諷的冷笑，這冷意像風一樣浸的骨髓，令不由自主側著蜷起來，子微微抖。

為什麼，要在終于看到一點期冀時，將我的一生徹底毀滅呢？太殘忍了，這個京城，到是冷漠無的人，他們折磨別人，卻得到利益權勢，真是不公，不公啊。

“我的命運，不過是旁人晉的階梯，真是，不甘心呢。”

宮帶著人將飯擺桌上帶進室，聽見說了一句，“公主在說什麼？”

走到床前，將合歡扶起來，用發帶挽住的長發：“外頭楓葉紅燦燦的，旁邊的銀杏樹正在掉葉子，像黃金雨一樣，好看極了。”

合歡做了一個夢，一個噩夢，里面有很多人影，可拼命也看不清，只是記得一個滿地滿天紅綢紅毯的地方，一堆人圍著，失憤怒地指責。

應該是做了什麼壞事吧？

不然他們怎麼會這麼憤怒呢？

一個人如果什麼都沒做錯，何至于被到那般尷尬的境地？

合歡喝著牛羹，只覺仿佛沒有味道，笑道：“日里喝藥，竟嘗不出味道了。”又喚金珠兒：“去把味道再加重三分。”

有些躊躇，這幾日來，公主一直說嘗不出味道，那一勺一勺的鹽加的都心驚。老祖宗說過猶不及，公主又大病初愈，真怕損壞了子骨。

可是，如果連這點自由也沒有，公主也太可憐了。

合歡用帕子了，“放你們在宮里，我還真不放心，你們啊一個個實誠的，宮里那些人最欺負的，就是這種人。”

“公主...”

“有我在還能護著，等我出宮后，該忍讓就忍忍吧，不然，做過我的侍從，怕是更要挨欺負了。”

外嫁的公主鞭長莫及，哪里比得上天子近臣，前朝有個公主被寵妃姐姐的仆人鞭打，半點都未懲罰，滿朝文武支支吾吾，沒一人敢說公道話。

皇帝親生的兒都如此，何況一個收養的妹妹。

“...公主別說這種話。”即便只和相了幾天，金珠兒也了是個再善心不過的主子，又要跟去王府，自然不愿難過。

合歡搖搖頭，秋日雖暖，但秋風寒得慌，直愣愣往衫里鉆，合歡咳嗽了一聲：“趁著天好，將屋里的書搬出去曬曬，到時候先搬去王府，還有我父王母妃和父皇留下的東西，也都讓小全子他們拾掇拾掇。”

等閑公主下降，是會準備一座公主府邸，可如今朝堂上無人提起，攝政王那頭也沒個說法。

也不敢多說，怕惹得公主傷心。

合歡也不知為自己心許多，只喚了所有人過來：“趁著還在宮里，到看看吧，和好友們敘敘舊，此去經年，也不知是否有機會再相見。”

這一番話說的心酸，惹得不太監宮落下淚來。

“好歹也跟了我一場，愿意隨嫁的，以后榮辱共，本公主令每人再加一月月錢；想留在宮里的，賞三月月錢，拿著錢疏通疏通，找個清靜的所在。”這下子竟有人哭出聲

合歡原想著像往日一樣打趣他們，最好作弄的他們臉頰通紅才好，可此時此刻，竟然也是口不能言。

這是從小呆到大的地方，早就是的家了。當年父王在邊地陳兵，京里雖然有宅子，也就幾個無家可歸的老兵在看宅，沒有細修繕過本住不得，而自五歲起，宮里就是第二個家鄉，如今已經十一載。

如果沒有失去那段記憶，此刻怕是舍不得吧。

看向院子里那棵樹，樹上有許多劃痕。

腦海里忽然多了一段記憶。

一個總角的小孩兒委屈地靠著樹，眼淚滴在地上和著土化泥。

那委屈仿佛同似的，這子也隨之泛起一層麻麻針扎蟻咬的痛苦。

“朕的小公主，這是在作什麼？”合歡正被這痛苦糾纏的不上氣，這道聲音傳過來，令突然被松開一般，冷冷的空氣進到肺里。

“朕是真龍天子，命這棵樹為小公主排憂解難，若是想爹娘了，它會為你送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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