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撕扯，合歡頭上的簪子掉下來，落在地上，珠花碎了一地。

合歡有些可惜地看了一眼，那個公子府上送來的發釵，一眼就瞧中了，原還想再戴一天的。

殷明瀾慢慢走過來，他蹲下，一只手鉗著下使勁一提，眸里全是寒意：“興沖沖地去看魏恒？”合歡瞳孔猛地一。

殷明瀾拖著慢悠悠的調子，他幾乎要揭過此事了，是的。

“合歡，你想借人家討個婚事，”他輕輕手下的人面。從眉眼到脖頸，無一不生的巧極了，有這資本。“不愧是讀書甚好的長寧公主，這麼快就尋了之法，了不得。”

“可惜啊，那魏恒早有了心上人，是一苗地子，兩人山盟海誓，必不會幫你，怎還會記得你？”殷明瀾見還是一副平靜無波的樣子，心里惱怒更甚，手下不由用了些力。

合歡被他這樣一，下頜傳來劇痛，當下控制不住皺眉。

殷明瀾見眉尖若蹙，三分痛意落在眼里已十二分，心里一時又是恨，又是憐惜，這兩糾纏起來，只把個心都要碎了。

心里還沒理出來，手上先松了勁。

還是這麼一個可惡的樣子，殷明瀾想。

高長青在殿外聽得零星幾句。

那日皇上剛理完朝事，因著康家的事不得意，卻聽著公主一夜未歸，心頭焦急，先是喝罵了宮門侍衛，他都得了不是，又領令立刻去尋。

衡也驚聞昨日竟出了此事，連忙道：“昨日與我看魏小將軍城，因我與若華要去看園子，竟忘了，至今日還未回？”

高長青本就差事纏，連老母家宴也不得空，偏偏還被皇帝臭罵一頓，心里更是不耐，料想公主是自己藏了矯撒氣，便沒有用心找，只支使手下人滿街游逛尋找。

白毓恰好聽說衡的園子就要做好，便起意來王府，帶的正好是那日轎外見過清鈴的小廝。

“合歡竟不見了？”他也不擔心，公主出行帶那麼多人，又是在燕京，絕不會有事，便笑道：“想必是去玩了。”

蕭若華仍沒個好聲氣：“我們忙的頭跟腳打架，倒好，玩的連家都不回了。”又因為康家事未，做事了許多助力，失了不襄助，那康家縱然認了皇帝為尊，私下仍同攝政王眉來眼去，不溜手，一干心都白費了。

仆人見人說起公主沒了下落，本是一驚，恍然想起那日有一侍尋幫助，偏自個躲懶，主子又酒醉，沒有理會--萬一出了什麼事，如何是好。

他心里尤驚慌，見著高長青領旨，又是肝膽俱碎。

高長青本就是這一輩世家里最出挑的，時就有了聰慧能干的名頭，是同輩的頭一份，偏偏他子穩重，也帶著人上進，最看不得紈绔風流之氣，在長輩心里是靠得住，同輩眼中，簡直如鼠見貓，有的衙見了他，比見了老父還怕。

小廝見是他帶人來查，自是抖不止。而高長青自是發現了其異狀，一雙利眼瞪著他看不停。

高長青見小廝有異，只以為他心里有鬼，再想不到他竟敢在此等大事上欺瞞，便懶得搭理，到底逃過一劫。

卻不知日后夜夜悔恨沒有追究下去，將這個可惡的小廝碎尸萬段方休。

高長青回宮回稟，將什麼都原原本本照實說了，包括出宮為了尋人，衡的話都一字不差說與皇帝。

殷明瀾登時郁氣難消，心中什麼考量便也都沒了，不顧太監的阻攔，只一人往合歡宮中去，跟著的太監們早得過太后的囑咐，令他們警醒些莫讓皇帝隨廝混，尤其不能再去瓊華宮。

一見皇帝發怒，太監們忙跪了一地苦苦哀勸，一個說皇后等著，一個說人多眼雜，可氣急上頭，殷明瀾一腳踹倒，一直等到黃昏日落，才接宮門口的令說回宮了。

等了多長時間，就惱了多長時間。

“說好要一輩子同我在一的，你怎麼*就要走了呢？”合歡只聽殷明瀾幽幽說了這麼一句。

“既然答應了哥哥，就要一輩子信守約定，”他眼含笑意，語調卻冷：“做了鬼也別想逃走。”

“人生何其短，七十古來稀，十年稚十年老，一半付與昏曉。等朕料理完這些事，你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本來已然安排好，可你非要將所有的事毀的一干二凈！”

孟合歡沒有說話，也沒有掙扎，只是趴在地上。

盯著自己被灰沾染的指尖出神。

第6章 魏恒

◎公主有很多人的尊崇，魏恒卻有更重要的人要護著◎

宮人們驚慌地大喊，有的要去找皇上，卻被人拉住：“今兒個是十五，陛下必要去娘娘，何苦去找不痛快？”

那人一想也是，可若告與太后，一定不理會，白費了功夫。

窗外宮兒也在抱怨：“那太醫聽說瓊華殿又來人，竟推了面白無須，形容尚小的醫搪塞，我說請他老人家去，他只說不得空－－萬一傷了公主如何使得？”

另一個道：“憑他怎地，也是太醫的事，不與我們相干...”

恍惚間，合歡好像又回到五歲以前，那些以往夜里拼命做夢夢不到的，也看的真切了。

還以為忘了阿爹阿娘的長相了，沒想到病著病著就記起了。

這樣一想，只盼著永遠就這樣病下去就好，爹娘會把帶著騎馬，當然，大多時候，只能跟著娘和小丫頭，天天蹲在大門口等打勝仗，只有這時候，才能見到爹娘。

合歡得意自己的好記，攏共沒見過爹娘幾面，卻記得這麼，從阿爹劍上娘親編的劍穗，到阿娘頭上阿爹親手做的發簪，都像昨天才見過一樣，清清楚楚。

后來，就到皇宮了。

剛來幾天，因為想爹娘和娘，總是哭，年紀小不知道什麼是死亡，娘的家人在，也不會跟著來京城，父皇從沒有帶過孩子，哭著要爹娘時，只會手足無措地著的頭，說要做自己的父親。

他確實是個好父親，有他在的時候，合歡還是那個驕傲的公主。還是殷明瀾的好妹妹，衡他們的好朋友。

合歡覺得，自己從來都沒有變過，當初的欣賞喜是怎麼變如今的厭惡？

明明，當初都不是這樣的。

他們，是最好的同窗，一起經歷過那麼多的春夏秋冬，可到頭來，連一的信任都沒有。

咳嗽一聲，似乎有什麼東西堵在口，被著不過氣來。

什麼東西，如此急促吵鬧，在腔里囂，眩暈一波一波水般襲來，將悶殺在這翻天覆地的漩渦里...

又是一陣咳嗽，殿里沒有一個人來，想喝口水，喚了半天也沒有來一個人。

想要起，卻被自己的氣聲嚇了一跳。

原來，耳邊那聲音是的啊，合歡苦笑。

不知睡了幾日，只覺邊空空，沒有每次生病時小喜新竹們的哭泣嘮叨，沒有萬福嗚嗚咽咽嗅來嗅去的聲音。

真的累極了，魂靈飄在空中的時候，是那麼的安心自由，可一回到軀殼，就仿佛銹了的劍一樣，一下都要費半天勁。

宮靠在床邊睡著，沒有察覺醒來，合歡啞著嗓子發不出聲音，只好用盡全力氣推。

“公主，您醒了？”

沒有擔憂，沒有激，只是在盡本分。

合歡也不奇怪，畢竟不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小喜們，有分。

“萬福呢？”問。

昏睡了這幾天，都沒見小狗的影子，也不知道是跑哪里去了，還是宮嫌它搗關起來。

那宮一愣：“公主說的是什麼？”

合歡艱難地了口氣：“萬福，本宮養的狗，它...把它抱過來。”

宮回道：“確實沒見過，等公主喝完藥，奴婢出去找找？”

合歡點點頭。

外頭大概是個好天氣，穿過這茜紗窗，過那素紗檀木雕花屏風，在臉上落了影。

出手，擋住那刺眼的。

這幾日臥病在床，實在瘦了太多，就連手指，都枯瘦不堪。

“咯吱...”門開了，宮端著藥來了，那苦意，似乎不是在那碗里，而是在五臟六腑浸出來。

藥越來越苦了，喝了一口后簡直咽不下去，一個咳嗽全吐了出來。

宮連忙拿了帕子，待又要取藥，被合歡抬手揮退了。

頭疼的厲害，興許這幾天睡的太多，此時竟再也睡不著，便睜著眼睛看頭上的帳子。

如果是小喜在這，肯定會說公主又不聽話了，非把藥喝，而新竹，會拿來糖塊給一。

其他人，則會嬉笑著，或是說一些奇聞趣事逗開心，宮里的小太監最會看人臉－－不像如今，這殿里只有一人一樣，太過冷清。

是對不起他們，一個沒用的主子，護不住他們。

...

殷明瀾正在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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