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珩捂著口輕咳兩聲：“那就辛苦夫人了。”

阮今禾見他如此，不再懷疑，真的把他當做患急癥的病人。

以至于皇后送來粥時，主提出喂他喝下，為了償還藥草恩。

“我吹涼些，別燙著你。”

攪清粥，喂著他慢慢喝下去。

有皇后在旁盯著，殷珩沒出什麼幺蛾子，順從將粥喝下。皇后見他氣恢復，松一口氣，叮囑阮今禾好好照顧，便轉離開。

恒楚帝纏綿病榻已久，作為中宮之主要在旁侍疾，不可輕易。

阮今禾為他拭角，聞見上味重：“藥膏味道如此怪異嗎？”

“不是藥味。”殷珩嘆口氣，捂著口難道：“孤離宮至今未曾洗，再不洗子，恐怕要腌味了。”

眉頭微蹙：“龔太醫為你上藥前，竟沒找婢為你洗嗎？”

“沒有。”

他表委屈，滿是控訴之意：“孤尚在昏迷，下人哪能用心。太醫不過是隨意敷衍，不會管孤是否舒適。”

一旁龔太醫：……（比竇娥還冤。）

“我喚蘭香來替你洗，換干爽裳，你夜里歇息也好過些。”

“男有別，其他子豈能孤。”殷珩重重咳嗽兩聲：“夫人莫不是嫌棄為夫，不愿替為夫。”

“我沒……”

“夫人若是嫌棄，也不要為難自己。孤可以就穿著破布條，即便把自己熏死，也絕對不會勉強你一分。”

阮今禾無可奈何：“你又胡言語什麼？殿下千金之軀，我投懷送抱還來不及，怎會嫌棄。”

“那你到現在也沒抱孤。”

“我怕挨著你上的傷口，再弄疼你。”

“孤不怕疼。”

阮今禾：“……”

怎麼覺怪怪的。

這人明明心口不適，咳不止，為何如此難纏。既不昏睡，也不沉默，一句接著一句回嗆，哪個心臟病人有他如此清晰的口條。

見面狐疑，就是不上鉤，殷珩悶哼一聲：“咳咳！”

他臉都咳得漲紅了。

阮今禾失了分寸，看向龔太醫：“他咳不止，可有化解之法？”

龔太醫連探脈作都沒有，扶著胡須深沉道：“殿下踏雪而歸，子孱弱，若有要求還娘娘盡量滿足，莫讓他氣急攻心，不利于心口傷恢復。”

他將祛疤藥膏藥膏留下，提醒太子洗完記得上藥，便急匆匆跑路了。

而后，蘭香像得了指示般，端著冒著熱氣的水盆走進：“熱水溫度適宜，額外加了薄荷，剛好可供殿下洗。”

阮今禾雙眸微瞇，凝一條細線，疑心更重了。

這也太湊巧了。

殷珩眼神示意，蘭香將東西放在矮桌旁，離開時順帶將門合上。

房靜得詭異。

他見一直沒反應，率先開口：“夫人？”

抿了抿，沒好氣地說：“你是虧虛，又不是手斷了。不想讓宮人伺候，自己對著鏡子洗吧。”

“孤臂膀使不上力。”殷珩肩膀：“應是在峭壁取藥草時，不慎腳，差點跌落懸崖。幸得抓住凸起巖石，僥幸撿回一條命。不過吊得久了，臂膀酸疼不已。”

阮今禾聽得驚心魄：“你這一傷，是掛在峭壁上掙扎時留下？”

“是啊。不過為了夫人能病愈，這點傷不算什麼。”

他得意極了，以為擁有了能拿阮今禾，進而讓心的把柄。

誰知并未回應，反而低下頭去，忍著不言語。

殷珩心生疑，也低下頭看去，頓時慌了神。燭下，阮今禾那張素凈清麗的臉上，掛著兩行清淚。

他想手為拭淚，暼見手背上污泥后，只能懸停在半空中：“可是孤哪句話說錯了，惹得你不高興了。”

低聲泣著，眼淚一滴一滴砸落在他手背上，將跡和泥痕攪到一起。

殷珩的心徹底了，“你究竟怎麼了？”

聲音有些沙啞：“你為我命懸一線，差點死在崖口……是要我夸你英勇無雙，還是要我激你不顧？”

“孤……”

“你付出之前，也該問一句我愿不愿意，而不是強行將自己的命懸在半空中。你若有個三長兩短，我該如何自？還是說，你隕懸崖后，我可以利用再生緣恢復生育能力，心安理得嫁給其他男子，為他人生兒育。”

他有些惱怒：“絕對不可以！”

“你既知道不可以，就不該莽撞行事！我激你為我做得一切，也實在生氣你將自己命看得太輕。”

“孤不怕死，孤只不過更珍你……”

“夠了！”

阮今禾打斷他的話：“你負國之重任，該穩重自持，待在后方指點江山，不該因仙姑一句話莽撞山，差點把命丟了。你若學不會珍自己，就別提珍我之言！”

惱極了。

氣他發瘋不要命，為了治愈絕嗣之癥，差點沒能活著回來。

氣他一點不怕死，遇到險事不管不顧沖到首位，把自己命當兒戲。

更氣他蠢而不自知，還以此為借口，只為能與親近一些。

殷珩著泛紅眼眶，怒得抖的軀，心口劃過微，忽而神志清明，將一切都看明白過來。

他去眼角淚水：“阮阮，你是在擔心孤嗎？”

阮今禾別過臉去， 牙齦咬得極重，一個字也不想吐。

他角微揚，出興笑意。

兩日來的寒迫，命懸一線的苦楚，因驟然失控的掛念，一掃而空。

“孤答應你，今后絕不會行命攸關之事。”他將拉至跟前，表嚴肅：“孤會活得長久，不會給你與他人白頭偕老的機會。”

“我沒有……”

恢復平靜，將緒收斂回去：“我只是害怕你死于非命后，我在宮中境難堪而已，你，你不要自作多。”

“好好好，是孤自作多。”

殷珩早已習慣心，不強迫直面真心，而是用指節敲了敲水盆。

“ 現在，可為孤洗子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