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蘿打著哈欠：“殿下子時回來了。”

阮今禾眉頭微蹙，竟已回來三個小時了嗎。

“他在偏殿歇下了？”

“蕓嬤嬤說，殿下去湯泉殿了。奴婢夜里出恭時，見著披香殿還未熄燈。娘娘，你說這梁小姐莫不是在等殿下？”

綠蘿心底疑越發濃烈。

娘娘制于人，帶梁小姐宮就算了。為何要讓住距離太子寢殿最近的披香殿，還通報宮人，勿要阻攔的行。這不擺明將自己夫君，推到他人懷里嗎？

指不定過幾日，梁三小姐爬了太子龍榻，就要在東宮擺譜了。

阮今禾愣了愣，倒沒想到綠蘿這一層。初東宮，會有這麼大膽？

“披香殿的事你議論。”阮今禾了冰涼被窩，“真是冬了，這天氣越發寒涼了， 外室炭火是不是熄了？怎麼我覺得這般冷。”

“外室炭火燒得正旺，奴婢在門口值守開了道小氣，都被烘得睡著了。依奴婢之見，娘娘不是上冷而是心冷！畢竟先前有殿下照拂，你從未半夜蘇醒過。”

阮今禾抿了抿：“行了，別貧。去給我換個腳爐。”

“好的。”綠蘿不好多嘮叨，從被窩拎出涼的腳爐，往外走去。

誰知道剛拉開房門，就迎面撞見蘭香：“娘娘可是睡醒了？殿下往這邊來了，你去把正廳燭燈點上，喚娘娘起接駕，殿下要與議事。”

綠蘿滿臉震驚：“這個時辰殿下過來了？”

天剛剛泛出白，都沒醒呢。

“嗯，快去。”

綠蘿將腳爐擱置在桌上，從小廚房接了火折子，將正廳燭火全部點上，而后去喚阮今禾起床迎駕。

“他來做什麼？”

阮今禾趕不及梳整發髻，只能披一件絨襖，忍不住抱怨著：“他泡完湯不去偏殿歇著，還來折騰我做甚？”

“奴婢也不清楚，聽說殿下似乎發了脾氣，暗都被打了板子。”

心里“咯噔”一聲，有種不祥的預。

白日才吩咐暗不要攔著梁弦語，夜里暗就被打了板子，莫不是梁弦語吃了熊心豹子膽，擅自闖了湯泉殿。

“太子殿下駕到。”鸞殿門口值守太監，扯著嗓子大喊，尖細的聲音似乎要劃破漆黑的夜空，拉出一道晨來。

阮今禾收斂復雜思緒，朝正前方明黃影屈行禮。

“臣妾見過太子殿下。”

在外人都在時，會把禮節完到位。畢竟宮里幾位長輩都覺得德不配位，若再怠慢一些，又要議論奇貨可居了。

殷珩并未喚起，而是直接肩而過，踏步了廳。沉著一張臉，見正中央被香燭供奉的送子觀音，越發覺得礙眼。

所有人都還跪著，殿外靜得詭異。

阮今禾覺得渾不適，方才他斜落在自己上的眼神，像是要吃人的惡鬼。這是從哪吸了怒火，跑這里燒起來。

自行起，走進正廳：“這麼晚，殿下怎麼來了？”

“你以為孤為何前來？”他聲音平靜，沒有一緒。

每每這般，就是暴風雨前的安寧。

阮今禾抿了抿：“莫不是因為梁小姐？若殿下是為此事而來，不如待天大亮，我再帶來見你。”

“帶來見孤？”他盯著，冷聲道：“你是玲瓏苑的鴇母不？”

“殿下誤會了。那是皇姑極力推薦，聯合皇祖母為你定下的良娣。我奉命將人帶東宮安置，實在無法拒絕。”

“你拒絕不了，可差人來軍中遞話，等孤來決斷，不該自作主張領回來。深更半夜，孤在湯泉殿被簾外鬼嚇了一跳！”

阮今禾心生疑，他究竟是不喜梁弦語，還是不喜宮里多個人。

想了想，試探詢問：“梁小姐不是鬼，二八年華，年輕貌。”

他怒意上浮：“你覺得孤在乎長什麼模樣嗎？”

“那不然你……”

“你明明可以把那個人，安排到東宮最偏遠的宮殿，約束著不可隨意走。可你竟讓住披香殿，還勒令下人不許阻攔行。滿京城宅院的當家主母，都比不得你一人賢惠大度吧！”

阮今禾急忙解釋：“不是我要裝賢惠，而是皇姑言辭鑿鑿，不可讓的干兒委屈。殿下早晚都要納妾，既是皇祖母選定的人，又來自靖遠侯府，斷不會存下害你之心。我是考慮完這些，才把人接回來的。

而且，冊封為太子良娣的口諭，天亮后就會從慈寧宮傳出。我不拘著行，不怠慢起居，也是為了你舒服怡心啊。”

真是搞不懂，殷珩為何要生氣。

這個封建王朝，男人是既得利益者，可以三妻四妾，人卻要從一而終，稍有不慎就要被拉去浸豬籠。

沒有和湘妃那般，阻攔父皇冊納人，哀怨控訴；也沒有像班婕妤一樣，把象征滿的團扇撕碎，借由詩詞表達不滿。

大大方方、客客氣氣地把梁弦語安置進披香殿，怎麼還討不到他一句好？

這人還真難伺候。

殷珩著燭下秀的容，澄澈亮堂的眼眸里倒映著他的廓，他的眉頭越擰越，心口越發不過來氣。

明明的眼睛都是他，可為何心里沒有他。

“在你心里，孤就這樣的人，迫不及待讓人環繞、酒池林？”

阮今禾垂下眸來：“殿下登基后就要舉行秀大選。屆時恒楚國朝境，每城每縣都要盡獻人，我自會順應宮規，替你妥善安置。母后提點過，一宮主位需有容人之心，我不給你添加憂愁，你又何必找我麻煩？”

“東宮進新人，你怎能不憂不愁、不怨不艾？”

“我為何要自討苦吃？”

又不是自狂，早早擺出平常心，與他相安無事、相敬如賓一輩子不好嗎？

難不非要鬧到飛狗跳、人嫌狗厭的地步，他才高興嗎？

他眸騖，怒氣沖天：“是啊，你從未吃過慕之苦，因為你的心底，本就沒有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