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

五月的第一場雨從墓園上空澆了下來。

黑傘如群圍攏，將整個墓園籠罩在沉的暗影中。

謝政南替京瓷撐著傘。

謝政君和方瑙一起走到墓碑前放下鮮花，站到京瓷的后方，一起給京錫博三鞠躬。

細雨水順著傘骨形晶瑩珠簾，滴地面濺起一圈圈漣漪。

京瓷眼神還有些發虛，緩緩轉。

京旗晟被麥暉推搡著向前，踉蹌兩步才站穩。

他抬頭，正對上墓碑上那張黑白照片。照片里的男人眉眼溫潤，角含笑，無聲地注視著他。

吳管家替老爺子撐傘，將他攙扶到墓碑前。

郭妤卿冷冰冰地看著父子二人。

京瓷蒼白的手指輕輕開京錫博墓碑上的水。

京老爺子拄著拐杖的手在發抖。他盯著墓碑上那張永遠定格在年輕時候的臉，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掏出手帕捂住。

京瓷收回手：“這麼多年了，該跪下道歉了。”

京旗晟角了，眼球布滿：“都一灘骨頭了，在這兒演什麼孝戲碼？”

麥暉一腳踹在他膝窩，京旗晟悶哼一聲，膝蓋重重跪在泥水里。黑傘傾斜，雨水瞬間澆了他的西裝后背。

京瓷蹲下，指尖輕輕過墓碑上的照片：“爸，我帶他們來給你認錯了。”

京旗晟突然神經質地笑起來：“認錯？”

好一個認錯。

他有一天也會給京錫博磕頭認錯。

京瓷沒回頭，聲音冷得像冰塊：“你當年給我爸下藥，把自己老婆推到他房間的時候，也是這麼笑的嗎？”

京旗晟的笑戛然而止：“我是他大哥，要跪也是他給我跪。”

“你配嗎？”

京旗晟像被鷹啄了眼，狠盯著京瓷，膝蓋離地要起，麥暉一把將他按回地上。

京旗晟劇烈掙扎起來。

京瓷閉眼輕聲說：“真是其罪當誅。”

京瓷睜開眼睛站起來朝齊書手。

齊書遞來一個文件袋

京瓷從黃皮紙袋里出一沓資料甩在京旗晟臉上，鋒利的紙張邊緣在他顴骨劃出一道痕。

紙張飛散落地，被雨水浸。

“注冊空殼公司，轉移資產，想逃國外去？”冷笑，“計劃得啊，連雙戶籍都準備好了。”

京旗晟滿目猙獰：“小雜種，查得細。”

他咧開：“你以為這樣就能奈何我。”

就算進去他也有辦法保釋。

京瓷不慌不忙，又從袋子里出一張照片，遞到他眼前。

“還想跑，那這個呢？”

照片上，某國私人機場，旁是幾個戴墨鏡的外籍保鏢，背景里停著一架待飛的私人飛機。

京旗晟低頭一看，臉驟變，但很快恢復癲狂的神態。

京瓷沒說話，只是拿出手機，播放了一段錄音——

“京先生您的航線申請被駁回了，國際刑警已經凍結了您的離境權限。”

京旗晟瞳孔驟然收，他猛地手去搶手機，卻被麥暉一把扣住手腕。

京旗晟的呼吸急促起來，脖頸上青筋暴突。

“賤人！！雜種。”他突然暴起，被死死按在地上。

郭妤卿過去抬手就是一掌。

京旗晟臉都被打歪了。

郭妤卿又是一掌：“這一掌我替錫博打的。”

京瓷直起，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神冰冷：“你完了。”

“賤人。”

他想撲上來，麥暉摁住他肩膀，生生把他的臉按回按回地上。

京瓷：“道歉吧，不要那麼多廢話。”

京旗晟就是死也不會跟一個死人道歉。

麥暉揪住京旗晟的頸脖，在京錫博墓碑前磕了三個響頭，頭都磕破了。

京瓷倦了，看向狼狽不堪的京老爺子：“老先生，你還欠我媽一個道歉。”

突然被點名，京老爺子有些站不住。

吳管家要說話：“大小姐….”

“你閉。”京瓷泛紅的目掃過他。

吳管家閉。

京瓷走到他面前：“你不是說我爸幫過你嗎？你不是想幫我？現在勸勸你家老先生，跟我媽道歉。”

在兒子的墓碑前，京老爺子看向那張已不再年輕的面孔，二十三年的仿佛眨眼即過。

他緩緩直起佝僂的背脊，手指抖地平裳褶皺。黑傘影下，他斑白的鬢角早已滲出冷汗，卻仍保持著世家家主的儀態。

“都這個時候了，老先生端著面子就不合適了吧。”

京老爺子：“你也想讓我磕頭認錯？”

京瓷笑：“那倒不用，九十度鞠躬就好。您這把老骨頭也經不起折騰。”

“…….”

京老爺子拂開吳管家的手，他向前邁了一步，聲音像生了銹：“當年的事是我對不起你。”

他九十度鞠躬。

郭妤卿沒：“錫博這麼多年也沒有等來你一聲道歉。”

真是令人心寒。

墓碑上的水珠麻麻形一道道細小壑。

一滴水珠停在京錫博的眼底拉出細長痕跡，像極了一滴淚。

京瓷抬手掉：“今天該哭的人都在這兒了，您安息。”

謝政南攬過京瓷的肩膀：“我們回家。”

“好。”

*

回到京北。

下飛機的時候天還早。

京瓷把京旗晟和一切證據給警方出來，抬手看著蔚藍的天空。

門口黑停了六臺車子，都在門口等。

一一掃過他們的面孔，謝政南，謝屹川、梁珍、方瑙、郭妤卿，孝枝枝，還有……

“你的狀態看起來不太好。”

江城救的那位孩子。

京瓷眼睛發干發：“你怎麼來了。”

“我過來行車記錄儀，希能幫到你。”看看其他人，“我不相信他們。”

京瓷看著清麗的面容：“謝謝，我還不知道你什麼名字？”

那天一直在昏迷之中，醒來的時候就已經在的家里。

不過，好像不愿意告訴名字。

之前也問過。

“祝你一切順利，我先走了。”

“誒！”京瓷想拉著，人已經走了。

救了卻不求回報，特地來京北送行車記錄儀。

謝政南上前來扶著：“想跟朋友嗎？”

京瓷點點頭：“想。”

“姓孟。”

京瓷抬頭看他：“你查了。”

“…..”

“是我恩人，不能打擾的。”

“好吧。你想知道，可以問我。”

怎麼也沒想到后來經常去江城打擾人家。

京瓷目送孩走遠，剛走幾步，大腦提示電量不足，又暈了過去。

謝政南穩穩接著，一時間，全都嚇壞了圍了過來。

謝政南將打橫抱起來：“去醫院。”

到醫院，一群人被醫生責怪都不敢說話。

京瓷高燒不退，昏迷了三天三夜。

了結一樁心愿之后，終于可以好好睡一覺了。

謝政南不解帶一直守在的床邊悉心照料。

“這都五月六號了，還不醒嗎？你的承諾什麼時候兌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