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牌

第三節晚自修相對自由, 有人聚在一起探討題目，有人小聲背誦明天可能會考的古文。

周尋看陸星然不再說話，回過頭去。

陸星然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周尋現在完全一副宣告主權的架勢，和之前和他的對峙完全不同。他腳又踢踢他的椅子。

周尋回過頭看著他，不說話, 也沒有不耐煩, 好像還包容他的。

陸星然嘖一聲, 擡擡下問得直接了當：“你是不是發現了？”

“發現什麽？”周尋眉眼一擡, 雖然這樣回, 眼睛裏卻已經多出了點要笑的模樣。

陸星然靜靜看了他一會兒，沒說發現他故意卷他的事, 只後背往椅背上一靠, 問：“什麽時候看出來的？”

大家心照不宣似的。

周尋一笑, 徹底攤牌, “今天下午，我抱的時候。”

他抱著喬七的時候, 陸星然過來要接, 他沒給, 陸星然也沒什麽特別表現, 怎麽看怎麽不像和他一樣喜歡喬七喜歡得要命的樣子。

陸星然和喬七一路聊天，他都能做出來頭發引注意的稚行為。換位思考, 他抱著喬七，陸星然不會完全無于衷。

一旦想通，陸星然之前的行為便都可以理解。

陸星然想了一會兒, 也想起來這茬兒。他低頭一笑，又有點被識破的不甘心, 語調裏帶著點調侃，“那你可得可勁兒追。”

七七那小腦袋瓜，想法和一般人不一樣。

這一次周尋沒有馬上答，過了一會兒才突然說了一句：“謝謝你。”

“謝什麽？”陸星然問。

“謝謝你這些年陪著。”

“臥槽！”陸星然有點震驚，這一句沒收著音量，一句話吼得半個教室的人擡起頭。

他回擡了下手示意抱歉，又回頭過低聲音，咬牙切齒，“周尋，你還沒追上呢！我告訴你，我可不是你替，你來了我就得走。我和七七一起長大，篤定，我要是追，還有你什麽事？”

陸星然機關槍似的一通說，周尋只一挑眉，以一句“你是我們的朋友”說明沒有趕人走的意思，又問：“最後一句你確定？”

“我們”兩個字完全是已經把他和喬七歸在一起，再加上一句反問，那樣子就很挑釁。

陸星然不服，食指一點他， “你這八字還沒一撇呢，得瑟。我和你一起落到水裏，七七都會先救我你信不信？”

這次周尋笑了一陣，沒直接回答，只說：“你可以去問問。”

顯然很不認同。

于是這一天放學回到家，陸星然跟在喬七後上樓，在要進門的時候揪了一下的書包帶，人往牆上一靠，語氣盡量裝作很隨意，“七七，問你個事兒。”

懶懶的京腔喬七聽得心頭一跳，轉過看他，“什麽事？”

話到邊，陸星然又有點問不出口，他和周尋掉水裏，和婆婆和兒媳掉水裏，驚人的相似。他了，“我”了兩次也沒問出口。

喬七倒是很見他有這種類似扭的時候，擡眼問：“到底是什麽于啓齒的事？”

見陸星然沒答，放開膽子猜，“你又弄壞我什麽東西了？”

“臥槽沒有！”陸星然了一把後頸，有些不好意思，擰著眉快速問：“我和周尋掉水裏，你會先救誰？”

喬七無語地瞥他一眼，滿臉寫著這是什麽弱智問題，轉過進門換鞋。

沙發上的喬林在喬七開門時就已經聽到靜，人沒過來，但是電視機音量已經調到最小，凝神聽著門這邊的靜。

陸星然沒得到答案，追著問：“七七，你會先救我嗎？”

喬七把書包摘下來放到鞋櫃上，擡起頭，“你們兩個不是都會游泳嗎？為什麽要一起掉到水裏讓我救？”

喬林一聽兒這問題，往這邊挪了一個位置，聽到陸星然又問：

“那我要是不會游泳呢？你就，先救我？”

喬七語氣輕松，“周尋會呀，讓他救你不就行了。Boys help boys。”

喬林對兒的回答很滿意。

陸星然眉眼一垂：“……”

喬七看了一眼他，見他問題結束了，關門前探頭出來叮囑，“陸星然，今天晚上早點睡，睡前清清腦子，明天就要考試啦，晚安！”

“……”

原本以為十拿九穩的事，結果喬七給了個匪夷所思的答案。

還真的是……和他今天想的一樣，七七那小腦袋瓜，想法和一般人不一樣。

陸星然有點喪，籲了口氣，轉上樓。

他不知道，因為他的一句話，引出來後面的一串事。

第二天模擬考，為了有一個好的神狀態，喬七回家後沒再學習。

在房間把考試用整理好後，準備去廚房找點宵夜填肚子，一開門，喬林正在和魏雪聊。

總歸是好奇父母會背著聊什麽，喬七站在門邊，側著耳朵聽，聽了一會兒才明白，喬林聽到了陸星然在門外問的問題，和理解的陸星然今天腦子有點問題不同，喬林的理解是，陸星然竇初開，開始知道爭風吃醋了。

自從周尋轉學回來後，從有他一個異好友，到現在有兩個異好友。三個和尚還沒水吃呢，三個人的友誼怎麽能平衡？陸星然現在終于發現自己喜歡，并且在為自己的地位擔心，所以才會有今天的這個問題。

看似很傻的一問，其實是在試探他在心中所占的分量。好在八風不，不解風。

八風不，不解風是喬林的原話，說完之後就拿到了魏雪的一個肘擊。

喬七在心裏直哼哼，要不是他是爸爸，也想給他一個肘擊，哪有這樣埋汰自己兒的。想到下午有兩次因為陸星然的話而明顯頻率不同的心跳。

是不是，也喜歡他？

喬七第一次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多明白自己有了心事。

一旦陸星然喜歡的假設立，那他之前的一些行為就都有了解釋。

陸星然之前時不時地就想載去學校，不就是喜歡？陸星然和周尋時不時的針鋒相對，不就是吃醋？還有今晚的問題，當時沒考慮到他的心，回答得很隨意，陸星然明顯的有點喪。

啊這樣一想，好像傷害到他了。

喬七嘶一聲坐起來，拿過一旁的手機，本來準備請教一下專家顧念，但想到顧念今天發燒，早早地已經休息，自己斟酌措詞後，認認真真地給陸星然發過去兩條消息。

一條賣萌版本的：

[77]：窩錯了（可憐），你別難過呀，今天晚上的事不要放在心上，窩以為你是在開玩笑嗚嗚

以及一條正常版本的：

[77]：陸星然你早點休息，明天載我上學好嗎？晚安！

住在樓上的陸星然原本想這事就這樣過了，明天周尋不問他也不提，這樣面子就還在。收到喬七的消息後他馬上來了神，明天他載喬七上學，那不是直接說明他和喬七關系老鐵了嗎？掉水裏的問題那麽土，不提也罷。

一模完全按照高考時間安排，中午有大段時間休息，四個人又去了常去的小店吃飯。這家店的蝦已經被他們吃了個遍，今天點的是一道椒鹽蝦。

喬七早早地洗好手，蝦一上來便夾了一只到餐盤裏。

平時過來這邊吃飯，的蝦不是周尋剝，就是陸星然剝，剝的多了，顧念也跟著蹭上幾只。

今天看先晾了一只，顧念只以為是著急要吃。等親手剝掉蝦殼，又把蝦放到陸星然碗裏，才覺得不對勁。

顧念大氣不敢出，迅速掃視全桌，將三人的反應收在眼下。

喬七把蝦放過去後，頗為欣喜地看著陸星然，雖然沒說話，但滿眼都是“我真棒，你不”。

陸星然確實不太敢，手裏的蝦殼也不剝了，直愣愣地看著喬七，幾秒後，不太自然地轉頭去看周尋。

顧念的目也跟著移過去。

周尋眼底冒著火，下頜線有一瞬地繃，隨著他垂下目再擡起，眼底已經看不出什麽異常緒。

他將手裏的蝦剝好放到喬七碗裏，問得自然：“有我的份兒嗎？”

喬七眨眨眼，“哦”了一聲，忙回道：“有的有的。”

周尋臉和緩。

喬七剝蝦的作不快，剝的認真，因此也就沒注意，桌上的三人一直沒出聲，目始終跟著的作。

拿了一只蝦出來，就著蝦背破開的殼一點點剖開，蝦放進顧念碗裏，又如法炮制，放了一只到周尋碗裏。

接著，又剝了一只，放進陸星然碗裏。

至此，喬七了一張紙巾淨手，開始吃飯。中途又想起什麽似的，又夾了一塊放到陸星然碗裏，然後甜甜一笑。

顧念吞了一口口水，再度看向陸星然和周尋。

陸星然看看蝦，再看看喬七，看起來有點懵。

而周尋蔑了一眼陸星然碗裏的第二只蝦，這一頓飯沒再說過第二句話。

旁邊桌熱熱鬧鬧，有人在對答案，有人在為今天不用上晚修而高興。

而他們這一桌靜悄悄的，恐怕只有喬七一個人在安心吃飯。

如果說午飯時間陸星然沒搞懂喬七的想法，那麽看到喬七連續幾天和他說晚安、連續幾天為他夾菜，連續幾天坐他後座、周尋連續幾天冷臉時，他才敢肯定，喬七在向他示好，且不是普通朋友的示好。

事在朝一個詭異的方向行進。

喬七再一次坐到後座時，陸星然頓時覺得自己的車座有點燙屁。

他扶著車把沒，喊了一聲一旁在車上冷著臉的周尋，“你過來載七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