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

明晃晃的挑釁聽得周尋心裏一堵, 臉上倒是還維持著原來的樣子，看不出什麽。

他起眼皮看向陸星然，角一彎, 像是朋友間的玩笑，語調不急不緩，“會不會, 只有你一個人這樣認為？”

陸星然倏地將眼神遞向喬七。

顧念聞著空氣裏的火藥味, 眼神在對面兩個年上掃來掃去, 生怕錯過任何一個人的任何表。

原本覺得陸星然那句話夠毒, 以十幾年陪伴長換來的秒殺周尋那幾年不被記起的時, 結果周尋輕飄飄一句玩笑似的話，將決定權到喬七手上。

顧念突然期待起喬七的回應, 既希殺一殺陸星然的威風讓他恢複正常, 又希看不懂兩人的真實意思。

喬七沒讓失。

周尋那句話過後, 喬七毫不猶豫地接口一個“會”字。

兩個人默契地像排練過, 又像周尋準了喬七的心思。

周尋彎起眼眸，陸星然角的笑完全僵住, 顧念則直接哈哈笑出聲。

“我和七七就是, 離不開我, 我也離不開。”

“會不會, 只有你一個人這樣認為？”

“會。”

三個人的話連在一起，簡直就是陸星然自己上演了一出自相願。

給陸星然拆了臺, 喬七雙手合十前後輕擺，一邊笑一邊道歉，“對不起啊陸星然, 你剛剛的話真的太臭屁了，誰能忍得住不懟你呢？反正我是忍不住, 對不起對不起，哈哈哈哈。”

喬七靠著顧念，笑得眼角沁出淚來，還不忘雙手合十做出求他原諒的樣子。

陸星然卷人沒功還被正主懟了，笑容本來已經收起，現在一看眉眼彎彎，笑容俏皮燦爛比春還明，角又不自覺翹起，那點小不快也隨著溜走。

周尋隨手了張紙巾遞給喬七，目落在的上，趁著低眉淺笑時忘乎所以地打量。

不用班不同鄰，能和在一起的機會其實并不算多。後喧雜紛擾，卻被他放在心底單獨的小世界，眼神明淨，笑容爛漫，似是無人可擾。

喬七接過紙巾笑著看他一眼，收回目時從他冷白的腕間無意劃過，記憶裏原本致漂亮的紅繩像是換了一條，這一條編的松散淩，中間夾著一條黑。

喬七好奇地張大眼眸，咦了一聲，擡頭看他，“周尋，你換了一條手鏈嗎？我記得原本那條不是這種花紋，也沒有黑線。”

眼眸澄澈問得專注，周尋反而好似被這樣的眼神燙了一下。他不不慢地收回手臂，放在桌下，手指輕在紅繩上，“還是原來那條。”

喬七因他的話愣了一下，顧念在一旁問起：“周尋，你這條手鏈有什麽講究嗎？之前一直誤以為是你朋友送的。”

周尋後背靠著椅背擡起眼， “沒有朋友。是來南禮之前我媽求來的，寓意平安吉祥，” 目若有似無地落在對面喬七上，勾起角笑得慵懶散慢，“我倒是覺得好運更多一些。”

“是會有好運的，所以轉運珠都是用的紅繩子。紅還可以……”

耳邊顧念細數著紅代表的種種，喬七模糊地想起開學那天早上自己做的那個夢，夢裏的幸運是黑，而那天倒黴連連，除了遇到周尋。

目不由地飄到對面年上。

往日黑常服不離的年，今天罕見地穿了一件白短T。

Ｔ恤是寬松版型，領口略低，出一截致鎖骨，配上一張廓分明的臉，略微慵懶的氣質，像是在夏日清晨海邊散步的悠閑年。

喬七幾乎可以想象得到他走過沙灘，海風吹過他發稍的樣子。

年的目移過來，輕聲問：“怎麽了？”

喬七回過神，笑起來，“想去海邊了。”

-

南禮臨海，卻沒有細的沙灘，也沒有漂亮的海。

喬七的願只能暫時被在心底。

按部就班的日子過得飛快，月考過後，周尋的指夾板終于可以拆掉。

複習時間一半給到數學，砸基礎的同時也沒落下剛學的課業，喬七近一個月過得堪比高三生，月考排名終于又回到年級前十。

績的回升讓陪周尋午後去醫院複查時都哼著歌。

指骨愈合沒有問題，學習了一遍康複運，兩人出了醫院。

周尋皮本來就白，這一骨折的無名指“不見天日”兩個月，在下更顯蒼白。

周尋了手指，僵直的指節勉強彎起微小弧度，他皺了下眉，隨喬七一起去站臺候車。

午後三點的站臺上懶散地站著幾個人，個個沒打采，像是被擾了午睡，手裏拎著藥袋，看起來也是從醫院出來。

周尋跟著喬七繞到廣告屏背後的涼，試著握拳回彎，無名指指腹還沒抵到掌心，疼痛已經十分明顯。他輕輕嘶了一聲，握拳頭，無名指輕輕打著，不過一分鐘額間已經滲出汗。

複建比想象中難。

喬七心裏像是被細針得疼了一下，忙打開背包拿出紙巾。

帶著淺香的紙巾輕地落在額角，握的拳緩緩張開，周尋垂下眼，進一雙清泉似的雙眸。

喬七比他矮上許多，此刻微仰著頭，額頭潔飽滿，眼中盛滿關切，秀的鼻尖落在他眸中。

他還記得鼻尖過脖頸時帶過的麻。

結不自在地滾幾下，周尋微側頭，握住握著紙巾的手。

喬七的手很白，很小，很。

有些糙的指腹在細的掌心輕輕過，周尋心髒空跳一拍。

他轉開目，接過手裏的紙巾，清了清嗓音，“我自己來。”

喬七笑笑，低下頭看向他垂在側的右手。

其他幾手指還好，剛拆掉指夾板的無名指仍然僵直。

手拉起他的右手，周尋一愣，微僵著脖頸垂眸看。

喬七抓著他的右手，聲音輕甜，像是在哄人。

“我幫你一下，會有些疼，忍一下可以嗎？”

周尋點頭。

他猛地想起他手剛傷，十班同學同做一道數學題那一晚。他說寫，兩人配合著一起拿下第一，他們慶祝擊掌，而陸星然摘下的書包，悶不吭聲地出了教室。笑著追過去不知道說了句什麽，陸星然馬上笑起來。

當時也是這樣的語調嗎？

手指一疼，周尋蹙眉，回神。

喬七著他的手指慢慢握拳頭，又雙手捧著他的手握牢，眼睛看向他的，認真觀察他的表。

“堅持一下，三分鐘就好。”說。

的手很小，兩手并攏在一起才能將他的一只手包裹住。

他抿了下還沒說話，喬七馬上問：“是不是很疼？”

周尋的目定定落在上，心中一，扯了下角賣起慘，“很疼。”

“那怎麽辦？”喬七有點急。看看左右，瞟到站臺上的電子計時牌。他們要乘坐的公車還有兩分半鐘到達。

轉過頭，輕蹙眉頭，“堅持到公車過來就可以，要不，我和你聊聊天，轉移一下注意力？”

周尋起眼皮，看著，語調帶著些自己也說不清的寵溺，“聊什麽？”

喬七歪著頭想想，“那先聊一下這次康複行好了。前三個月是黃金康複期，我們要利用好。魏醫生說有些小朋友怕疼，錯過了最佳訓練期，手指不能恢複如初，握拳的時候手指是歪的。”眨眨眼，眼神晶亮，“你的手這麽好看，一定要乖乖聽話。”

故意落在“小朋友”、“乖乖聽話”上的重音，配上中等高，還有此刻的稚氣模樣，倒像是一個強裝大人的小朋友。

周尋忍住頭發的沖，角抿著笑，懶懶地問：“我的手很好看嗎？”

“很好看啊。”喬七說。

仰著頭看他，將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我們第一次見面，不對，是我們今年第一次見面，就是我睡在你桌子上那次，一睡醒我看到你的手，當時就在想，這只手好漂亮，彈琴、畫畫、撥弦、寫字一定都很漂亮，”

笑笑，“沒想到我猜對了，這些你好像都會是不是？”

說完又小小地驚呼一聲，“啊對，你敲架子鼓的時候也很好看！唱歌也好聽！你怎麽這麽厲害！”

真誠永遠是最大的必殺技。

周尋輕輕呼吸，緩下如躁不安的心跳，微一挑眉，“你看過？”

喬七點頭，“念念發給我的。那首歌我加歌單了，打鼓那段我也很喜歡，可惜沒搜到曲子。”

“是程轍做的曲，網上查不到。”

喬七驚訝：“程轍這麽厲害呀？你們樂隊的人都這麽厲害嗎？”

周尋點頭，目又落回兩人手上。嚴格遵守醫囑，牢牢的握著他的手。

他沒想過，第一次和拉手，應該算拉手吧，居然是這種況。

周尋輕笑，“我是業餘的，組樂隊也只是想玩，程轍是真的厲害。”

“可是我覺得你唱歌很好，唱歌的時候也很帥！”

周尋擡眼，對上熱切的目，歪著頭笑笑，懶散中帶著一點小小期待，“那麽喜歡嗎？”

“喜歡呀！”喬七笑笑，歪歪頭，117路公車緩緩駛來。

慢慢松開周尋的手，著他的手指輕輕兩下幫他放松。

指尖麻麻，周尋一時分不清是一個作保持太久的反應，還是來自作的反。

直到的手松開他的，那種悵然若失才遲來的告訴他，剛剛的覺是帶給他的。

午後的街道行人并不多，公車仍然盡職盡責地在每一站停靠。

喬七和周尋在靠近後排的位置找到空位，喬七坐進裏側，打開車窗。

五月的南禮氣候向夏季再次邁步，但風仍涼爽。

公車走走停停，靠在座位上一晃一晃。

等周尋看過去時，纖長的睫已垂下。

風從窗口灌，發飛揚，出一張白皙好看的臉。

的頭靠在座位上一擺一擺，歪向窗邊之際，被一只大手一撥，靠在年肩上。

飛著的發輕他的下頜，像撓在心頭瘋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