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連宮城中的靈奴和靈徽都知道了這件事。

靈徽問靈奴：“被水淹了會怎麼樣”

靈奴口中含著酪，話說得有些含糊，“你不會泅水嗎泅水……可好玩啦！如果被水淹了，鄴城就變了一個大澡盆，咱們就在里頭泅水！”

“我不會泅水。”靈徽有些沮喪，想象著整個皇宮都變一個巨大的澡盆，眉頭不由蹙得，“可是，為什麼長和乞伏娘子都說淹城會死人呢”

靈奴一聽到“死人”二字，一下子就想到了張猷，里的酪好半天都咽不下去。

他呆了一會兒，很快就滿不在乎道：“你放心吧，我會泅水，會保護你的。”

這話并沒有安到靈徽，的擔憂依舊在細細的眉尖盤桓不去，半晌問道：“靈奴，你知道什麼是死麼”

“死死就是……就是被人給吃了。”

“嗚嗚嗚，我害怕，李軍會吃了我的！”靈徽一癟，搭搭地哭了起來。

“不會的不會的”，靈奴趕擺手，酪也顧不得吃了，“你別害怕，李軍都是好人好人不吃人！”

靈徽將頭搖了撥浪鼓，撅道：“我父皇說過，李軍不是好人他們的族長李勖，李勖是個大魔頭！”

靈奴這回真的急了，“李勖不是魔頭，他是我阿父，我阿父是個大好人是天底下最厲害的人！”

“你胡說，我父皇才是天底下最厲害的人！他什麼都會！”靈徽忘記了害怕，立刻高聲反駁。

“我阿父會騎馬，會箭，還會給我做小弓，你父皇會嗎”

“當然會！我父皇還會唱歌，會跳舞，琴棋書畫樣樣通，你阿父行嗎”

“那有什麼，我阿父還會扮大馬讓我騎呢！”

“我父皇……我父皇會學狗！”

“誰不會呀我阿父還會學豬，學驢，學蝲蝲蛄！”

“你……你……我父皇敢吃狗屎，你阿父敢嗎”

“我阿父天天都吃狗屎！”

……

兩個五歲小兒爭得面紅耳赤，不知道因為什麼吵起來，過了一會兒，又不知道因為什麼和好了。

靈奴向靈徽保證，李勖絕不會吃人靈徽也像靈奴保證，絕不會告訴別人他李杲。

倆人蹦蹦跳跳回到毓秀殿時，太已經落山許久了，可足渾氏帶著人找了整整三個時辰，侍衛將整個皇宮都要翻遍了，到都不見兩個孩子的蹤影。

可足渾氏絕地回到寢殿，卻見倆人正頭挨著頭下彈棋，不由得又喜又怒，“你們跑到哪去了！”短短幾個字，才出口就走了調，可足渾氏將靈徽摟到懷里，失聲痛哭。

一場危難提醒了，撐起的這片與世無爭的凈土，很快就要不存在了。

早就厭倦了這樣提心吊膽的日子，不是你打我就是我打你，胡人打漢人胡人打胡人漢人打漢人……沒完沒了。

想過，城破之時絕不茍且生只是可憐自己的靈徽，可憐的靈徽，才五歲，對這世上的一切都抱有好奇，對即將到來的大難一無所知。

母后哭，靈徽也哭，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很傷心。

看見靈徽哭，靈奴也開始泣，可足渾氏抬起頭，看了他一會兒，終究沒有吝嗇的慈悲，將這可憐的漢家小郎一并納了自己的懷抱。

……

初冬的紅日在溫的晚霧里收斂了它的芒，看起來像是一枚圓圓的卵黃，它安穩地降落在遙遠的邙山脊上順著山脊緩緩落。

暮之中，懸河水淙淙地流向四野，在冰凍的土地上結一層堅冰，無數人聽著水流聲和結冰的細微脆聲喜極而泣。

謝候也松了一口氣鄴城幸免于難，不是他的功勞，他沒那麼大的本事，除了他阿姐，這世上再沒第二個人能降得住李勖。

第153章

營盤四周相繼亮起星星點點的火把，暖黃的暈照亮了中軍大帳前空出的一片雪地，一左一右各有兩行足跡向此延，足跡的匯，一甲的將軍雙膝跪地，頭深深埋在前人的懷抱里，郎手臂合圍，將他擁抱。

無論是周圍的漢軍還是城頭的鮮卑軍，都在夜里無聲地注視著這一幕。

人世間最平凡的悲痛越了種族的隔閡和份的差異，無論胡人還是漢人，無論王侯將相還是微末小卒，他們在這一刻分了共同的心傷。

上風手里端著藥碗，止步在不遠，后跟著謝候。

謝候問“他們說什麼了，你聽到了麼”

“對不起。”上風輕聲回答，“他們一起向對方說，對不起。’”

隔得很遠，其實也沒有聽清，只是過他們的神，猜到了這句話。

李勖在韶音的懷中哭得像個孩子，他一遍遍地對說“對不起”，韶音的手懸停在他頭上，探出去的指尖不由自主地抖。那一頭被無數次過的黑韌頭發，在一戰后染上了永遠不能消融的風霜，的郎君竟然有了白發。

他在心中有千面，沉穩兄長，溫郎君，鐵骨英雄，寬厚阿父……沒有哪一面與脆弱相關。他六親緣薄，靈奴是他唯一的寄托，韶音心如刀絞。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沒有看好咱們的孩子！”

好像從來都沒有對他說過這句話，總是在說“都怪你”，李勖也總是笑呵呵地回答說，“對不起。”

哦豁，小伙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托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