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眾人沒有誰見過太尉,有些人就連太尉是年輕郎君還是斑白老翁都不知道,可是就憑方才庾恒前恭后倨的反常表現,憑著他幾年來作威作福的好聲,憑借著大家伙樸素的判斷,他們寧愿相信眼前這個氣度不凡的年輕人。
更何況,地上跪著的這一片申冤之人,無一不曾遭庾恒等人的欺凌,他們忍氣吞聲,終于等到了今日這個機會。方才陸向毒的目已經在他們每個人的面上惡狠狠地刮過一遭,如果面前這個年輕人不是太尉,最后遭殃的還是他們
先前那個被驚馬傷了腳的老媼之子率先站起來,紅著眼睛怒對庾恒,高聲道:“你這狗休想顛倒黑白,你不認識李太尉,我們都認識!大家伙說,這人是不是李太尉”
其余申冤之人紛紛起應和:
“對!你不認識,我們都認識,這位就是李太尉!”
“他就是李太尉!”
“狗,你若敢傷太尉和夫人,就先從我們上踏過去!”
地上的人紛紛站起來,圍觀者到召,不斷有人加進來,他們撿起翻滾在地的掃帚、鐵鍬、胡床和籮筐,在李勖和韶音面前站了一堵厚重的人墻。就連先前那個白眉老者和青年俊才也在其中,與手握利刃的軍卒據理力爭。
李勖借機牽過一匹青驄馬,抱著韶音躍上馬背,韁繩一勒,馬兒頓時立蹄長嘶,全場瞬間為之一靜。
李勖淡淡道:“庾恒,民心所向,黑白分明,還要執迷不悟麼”
沈核已經在瘋狂地威脅、辱罵民眾,然而一口難敵眾聲,反被人群罵了個狗淋頭。庾恒眼見著聚集在此的人群已經有千人之數,頓時慌得沒了主意,向馬背上高坐著的威嚴男子,只覺大勢已去上的力氣在一點點地被人走。“怎麼辦”他低聲詢問陸向。
陸向臉郁,忽而出一個猙獰的笑容,“怎麼辦一死而已!”他測測地盯著面前的人墻,咬牙道:“民眾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此刻群犬吠,一經見,必然作鳥散!”
說著話,他已奪過卒子手中的長刀,話音才落,刀刃已猛地捅面前一個老婦的心口,拔出來,帶出淋淋鮮。
“黑白分明你錯了人心都是紅的!”陸向挑釁地看向李勖。
老婦慘一聲,倒地搐片刻,氣絕喪命。
“阿母!”人群驚中浮出一凄厲的悲鳴,接著是一聲怒吼:“我和你拼了!”
沒有毫猶豫,陸向第二刀揮出,那可憐的兒子止步在他前晃了晃,也倒了下去
“還有誰敢上前”陸向獰笑起來,“你們這群刁民,還不速速閃開,哪個膽敢阻攔軍馬司捉拿細,以通敵叛國罪論,這兩個人就是你們的下場!閃開!”
人群果然起了畏懼之心驚聲四起、你推我搡,眼看著裂出一道越來越大的豁口。
“混賬!”李勖的怒氣再也抑不住,猛一夾馬腹,奔馬騰躍而起,徑自落到陸向面前一手攥住他的脖子,將他整個人凌空拎起,道一聲“阿紈閉眼”,五指合收——韶音猛地閉雙眼,只聽“咯吱”一聲,陸向頸骨斷裂,歪頭斃命。
陸思眼看著這一幕,雙目暴突,提刀便迎上前來,大喊道:“殺了他!否則,我們誰都活不了!”可惜鋼刀剛一揮出,再次為李勖所奪,李勖右手提刀,左手薅著脖子將其拎起,怒道:“爾食朝廷糧餉、百姓供奉,不思報效,反而為禍一方,我豈能容你!”隨后一把將其摜人群之中。
方才被陸向喪心病狂之舉嚇到的民眾頓時一振,他們反應過來,重新合攏上前高喊著“報仇雪恨”,一人一拳、一人一腳,陸思很快就了模糊的一團爛。料理了陸思,這些人再無猶豫,轉頭便朝著余下的士卒撲去
那百十來個士卒被陸氏兄弟鼓,正要一擁而上,目睹此變,頓時嚇得轉就跑。庾恒別的不在行,逃命倒是一把好手,大喊一聲“分開跑”,扯掉頭上明晃晃的武弁,二話不說就往人流里鉆。
民眾到底沒有經驗,眼看著就要讓他們四散逃走,急得韶音直呼可惜。
忽然,前方傳來踢踏的腳步之聲,那些逃跑的馬士和巡邏卒有一個算一個,被人得節節后退,連同混在其中的庾恒一起,無路可逃,最終只能跪地伏法。
來者是襄府軍,頭前領路的一行人中,左為滿臉惶恐的襄太守丁仲文,右為龐遇,中間一位眉目清秀、略黑的男子抱著個眼珠漆黑、白似團的機靈小郎,這二人正是孟暉和靈奴。
靈奴一眼見到馬背上的阿父阿母,眉頭一皺、一癟,委屈地搭起來:“勖兄、紈妹,靈奴來、來救你們了!”
第131章
靈奴其實一早就發覺自己被雙親騙了。
今晨三口人在一起用早膳,阿父自稱有公干在,很快撂箸。臨出門時,靈奴聽見他對阿母說,“沉住氣,若之過急,小賊必起疑心。”
靈奴到奇怪,問阿母:“阿母,小賊是誰此進賊了麼”
阿母的大眼睛一眨一眨,一本正經道:“此無賊,你阿父說的是軍務,等你長大就懂了。快喝蛋羹吧,涼了就不好喝了。”
見靈奴將一碗蛋羹吃得干干凈凈,阿母又彎著眼睛夸他:“靈奴真乖,吃飯穿讀書習武,每件事都不需要阿母心,比你阿泠姨母家的佛郎表弟不知乖了多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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