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上云當即以箸擊盞，朗聲道：“大丈夫得遇知己之明主，上能一展鴻圖、匡扶社稷，下能建功立業、封妻蔭子，實乃是人生一大幸事。若是沒有主公，我們焉能有今日，因此，我們如何敬主公都不為過。不過，上云以為我們同樣不能忘了另外一個人，這個人便是主公的夫人、我們的主。

我等隨主公先后平道匪、誅馮毅、敗何氏、遷國都，日耗糧草貲費萬千，之所以能無后顧之憂，放手殺敵，皆離不開夫人之力。夫人坐鎮后方，恤軍眷孤老，平定刁趙之，充實府庫錢糧，造船救急、賑災解厄，厥功至偉。所以，上云提議，讓我們一起舉杯，敬夫人！”

“敬夫人！”

“敬夫人！”

……

上云話落，溫衡五人立刻相從，眾將則齊齊舉杯相和，上小子雖油舌，今日所說卻句句屬實，沒有半分虛言。夫人所作所為大伙都看在眼里。

韶音略有些臉紅，正要謙遜幾句，不想旁那男子竟也跟著起哄。

他擺手示意眾人噤聲，微笑道：“上云說的不錯，兩軍作戰，比拼的絕非是雙方將士的蠻力，而是各自的戰略布局，其中后方的安穩和糧草的充足尤為重要。而今群胡未滅，我等將勠力討之，茲為滅國之戰，所較者實為各自的國力。是以，大戰之前我們要清肅吏治、開荒屯田、輕徭薄役、與民生息。夫人雖未親自上陣殺敵，所立之功卻勝過千軍萬馬。所以，不你們要敬，李勖也要敬。”

“存之”，韶音輕輕地喚了一聲，堂中燈燭將李勖的眉眼映得濃墨重彩，他握的手，示意安心，繼續道：

“如今長江以北，我們還有三個敵人，一個是黃河之北剛剛興起的魏，另外兩個則是我們的老鄰居，西邊的秦和東邊的燕。這兩個國家從前是燕強秦弱，而今則正好相反，燕國兵敗，不得不向秦稱臣。

諸位可知是何緣故

鮮卑人很早就不再逐水草而居，自遼東中土后，他們的生活習慣已經與我們漢人頗為接近，朝政之腐敗也步了我們的后塵，政以賄，非才舉，群下切齒。

燕非無能人，前尚書左仆段慧痛時弊，毅然厘校戶籍，罷斷蔭戶，還于郡縣，舉措與我大抵相當。然而，革舊推新必招怨懟，段慧最終為慕容宗室暗殺，燕之新法不了了之，終致國家積弱，敗于西秦。

與他相比，李勖則幸運得多，因為我有一位深明大義且頂天立地的夫人。推陳出新的重重阻力沒有落到我的肩上，皆被一人扛起。

自從軍以來，李某常謬贊，得人以英雄相稱，志得意滿之時，亦不免以英雄自詡。直到有一天，有一個人對我說過一番話，我才明白自己其實距英雄遠矣。”

韶音定定地著他，心里面很不贊最后這句話，的郎君若還算不得英雄，那這世上還有誰是呢。

李勖的聲音清晰地傳的耳中，他威嚴地環視堂下，話說給眾人聽，也說給聽。

“我與你們一樣起于寒微，沒有其他路可走，因此才伍從軍，一路走到今天。我們想要澄清宇，也想建功立業，所謂匡扶社稷，既是我們的公心，也是我們的私心。可我的夫人卻不一樣并非無路可走，恰恰相反，可走的路很多，每一條都比如今這條要容易得多。

能走上與我們一樣的路，非是時命所迫，而是自己的選擇，是的公心勝過了的私心。所以，若說誰是真正的英雄，李某以為我夫人才是真正的英雄！”

整座璧和樓喧嘩起來，這些糙的武人紛紛端起酒盞，扯起嗓子夸贊夫人英雄了得，堂中懸吊的連枝燈都被他們震得微微搖。

韶音卻聽不清他們說的話，的視野亦一片模糊，看不清杯盤碟盞、五菜肴，看不清堂中濟濟眾人，只能看到眼前一尊朦朦朧朧的高大影。他坐得拔如山，目溫地籠罩著，也朝著舉杯。

李勖聲道：“阿紈，你不是總怨新婚那日我沒喝合巹酒麼，今日郎君便滿飲此杯，向你賠罪。”

韶音一驚，還沒來得及出聲阻止，這人已經將盞中濁酒一飲而盡。

他那雙深邃的眼眸被酒水辣出了一層薄淚，兩頰以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那片紅迅速向四周蔓延，很快占領了額上高原和鼻尖高地，眨眼之間，整張臉、整個脖子都起了一層麻的小紅點。

李勖雙眼迷離，一歪頭，醉倒在桌案上。

“李勖李勖！那不過是玩笑話，誰要你逞能了！”韶音不到片刻，人就氣得不輕，正要喚府醫給他醒酒，忽覺雙之間淌下一熱流，接著便是一陣的腹痛：大約是孩兒也被它阿父的酒量嚇到了，著急出來問問是怎麼回事。要生了。

翌日午后。

李勖悠悠轉醒，目是房梁下的五彩承塵。他頭腦仍有些混沌，微一作，頓覺頭痛，嘶了一聲，皺眉按太，余里忽然瞥見一團奇怪什。

他放下手，木然偏過頭去赫然與一只滿臉褶皺的黑紅小怪四目相對。

小怪的眼睛還睜不大開，呆呆地瞅了他一會，忽然一扁，蹬著哇哇大哭。

李勖愣住。

簾聲微，一位高挑郎走進來，不太練地將小怪抱在懷里，輕聲哄了哄，回給母。

隨后似笑非笑道：“喲，謝夫人醒了恭喜你呀，一覺生了個大胖兒，母子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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