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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如天上月》 第235頁

李勖袖手立于他前,曲江樓上極目騁懷,將荊襄九郡盡收眼底。

整個荊州形如一顆巨大的心臟,跳躍在華夏腹心之地,北帶強胡,西鄰勁蜀,經略險阻,周旋萬里江、漢、湘、庭四水猶如脈,運南楚之富,輸魚杞之利,攢得一方阜民,甲兵資實。

李勖順著長江遙建康,忽然道:“換做是你,據有這麼一方雄土,可會想著造反”

云被他問得心驚跳,一時間竟不知如何作答,想了想才嬉笑道:“那得看主公在哪!主公若在荊州,上云隨著您造反,若是主公做了皇帝,上云就為您守土,哪個敢造反,一槍挑了他!”

“油!”李勖微哂,繼而正道:“荊州這塊地界,居上流之重,可固東南,據襄之險,可圖關中,實是用兵之國,任誰鎮守此地,都難免會生出窺窬之志。”

云心里一,“何沖百般討好,是想教主公對他放下戒心,早日撤兵離去。”

“不錯”,李勖頷首道:“他心里不踏實。”

“他怕主公不教他當這個荊州刺史!”

“他如今可是刺史”

“這……”上云一時語塞。

何沖為何穆之排,既沒有襲得南郡公的爵位,也不是荊州刺史,如今只擔著個主簿的名頭,與他平起平坐的還有司馬、別駕、參軍、長史和一眾太守,有些人論職位還應排在他上。

可是何穆之死后,荊州舊人仍以何沖馬首是瞻,足可見何氏在荊州基之深。何威的余威蔭蔽了一個不肖兒,還可以再蔭蔽一個平庸的阿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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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是怕主公撤換荊州舊人,將他架空”

“荊州懷百蠻,外阻胡寇,這些人多有戰功,且對敵經驗富,沒有合適的理由,不能輕易撤換,否則必然激起。”

“那他到底在怕什麼三番兩次討好于主公,卻又不敢明說,實是奇怪!”上云有些想不明白了。

“我若是將荊州分了呢”李勖的語氣像是在問上云,更像是在問自己。

“那麼主公會分荊州麼”

……

“不會!”

韶音答得斬釘截鐵,“阿父這個主意,存之一定不會同意!”

自冠帶渡江以來,大晉沿襲孫吳舊規,置朝廷于下游揚州,限江自保;寄荊州為外閫,在上游阻擋胡兵。

久而久之,荊州地廣兵強,府充實,足與揚州相抗,因此歷次無不啟自荊州。

可即便如此,荊州也不能說分就分。

荊州弱則國祚危,荊州強則社稷,二害相權取其輕,也只能聽任荊州自國度。

韶音相信,李勖絕不會為了眼前之利放棄長久之安。

謝太傅心里默默一嘆。

臉上一派明,兩只大眼神采奕奕,懂得天下大事,卻不懂得忖度人心。

這麼多年過去,荊揚對抗幾乎為死結,唯一能夠緩解的辦法就是人事任命。

要麼聯姻,要麼以宗室出鎮,這也只能濟得一時,久之必

李勖的親信之中沒有一個是他的親,既無宗室,那就只好聯姻。

可謝太傅不想教他聯姻,于是便想到了一個法子:將荊州一分為三,彼此牽制,永絕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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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威舊部雖心向何沖,可若是能從一郡太守躍為一州刺史,又有幾人能得住這樣的

因此,分荊州之計實為上策,可行。

謝太傅的案頭還放著一封荊州來信,李勖對他擬定的朝人選不置可否,只說要朝廷繼續留在會稽,建康事暫委六郎,回京之日容后再議。

“你看看吧!”

謝太傅將信遞到韶音面前,看著微蹙的秀眉,忍著沒將近日的流言說出口。

李勖滯留荊州,不是何沖不安,謝太傅心里也不安生。

“哼!他有功夫給您寄信,卻沒功夫理會我,我生氣了!”

生氣的理由竟然是這個,謝太傅聽得直搖頭,這孩子對別人機靈古怪,對上李勖就了實心眼,自己懷有孕,郎君息戰后卻遷延不歸,竟一點都沒有多想!

“阿父為何這般看著我”

還好意思問。

謝太傅煩地揮了揮麈尾,“為父不想再看見你了,快回去養胎吧!”

“哼!別以為我不知道您私底下做的事,天下沒有不風的墻,您教孟暉做了什麼,我現在全都知道了!我也并非是用事的糊涂蟲,您與舅父之間發生這麼大的事,為何要瞞于我”

果然,黑鍋還是扣到了自己上,謝太傅氣得七竅生煙,還不是用事的糊涂蟲,難道李勖是

“你快些走吧!”

老父親這會兒不想再聽說半個字了,看著氣呼呼的背影還是又囑咐了一句,“你那師父已四年未見,人心易變,自己多留意些,莫要淺言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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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一句話的功夫,人又回來了。

“還有何事”

謝太傅埋首文牘,懶怠理會。

“為何不能遷都到荊州去呢”

韶音為這個突然之間涌上心頭的絕妙主意擊節贊嘆,奪過老父手中的羊毫,雙眸亮晶晶地過去,殷殷盼一句夸獎。

謝太傅啞然失笑,“荊州兵沖之地,如何能做國都若是胡人打過來,連一個緩沖之地都沒有國家豈不一戰而亡”

“那不正好沒了緩沖之地,正好發憤圖強,一鼓作氣打過江去,收復中原失地,一統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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