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喪母,再沒有任何一個長輩比師父更親,分到底不同。
忽然,一聲銳響從門外傳來,凝像是了驚嚇,一下子將放開。
韶音循聲去,這才看見門口立著一個瘦削的年輕郎,與凝一樣的雪烏發,只是穿著葛布麻、一短打,背上負著個大行囊。
腳邊散落著剛剛打碎的茶盞,這會兒正朝里面張。
幾個婢子來不及阻攔,都跟在后。
人是立在了門外,眼神卻早就過門檻,在室橫沖直撞幾個來回了,目與人相接時毫不知躲避,有點像是林間野。
“不是教你在外頭好生等著,你怎麼跑進來了!”
凝皺著眉斥了了一句,了眼角,回頭與韶音解釋:“蒜子是我三年前在襄救下的一個小乞兒,這幾年一直都帶在邊。這孩子一家老小都死于胡人之手,一早便乞食為生,因無人教導,什麼規矩都不懂,子生得很,阿紈別怪。”
“這麼說來還是師妹”,遭遇又與自家那人極像,韶音不由生出了惻之心,便招呼道:“蒜子你過來。”
凝趕阻攔,“不懂規矩,小心沖撞了你。”
“無妨,師父莫要與我生分。”
蒜子看向凝,見終于點了頭,這才邁步,見了人也不知道行禮,就那麼直勾勾地一個個看過去,看罷了人又直眉楞眼地打量起四周的擺設。
“放下!”
似乎看上了屏風前那個蓮蓬香,手剛探過去一半,被凝喝了一聲,又訕訕地放了下去。
“你喜歡這個”
韶音并不介意,教阿雀將香灰清了,東西干干凈凈遞到手里。
“喜歡便拿去,在師姐府里就和在自家一樣,不必拘束。”
蒜子將香接到手中果然是不釋手的模樣,剛想要裝進背囊,看凝臉不好,下一刻便將東西重重地撂了回去,“我不要!”
語調生。
“行了,你快出去吧,外頭候著我,不要,也不要四走!”凝著打發了,再看韶音不免有些歉然,“不請自來,又帶著這麼一個不省心的孩子是師父唐突了。
“師父這是哪里的話,您是阿紈的家人,自分別后阿紈沒有一日不想念您,如今高興還來不及呢!”
韶音教婢子們領著蒜子下去轉轉,吃的玩的盡可著來,又問凝:“師父從何而來,怎麼不提前知會一聲,阿紈好早去接您。如今兵荒馬,您和蒜子二人在外行走,想起來總教人后怕。”
凝安地朝笑笑將這幾年的輾轉大致講述一遍,日頭已經西斜了。
“原來如此,您可是將我害得好苦!”韶音忍不住埋怨。
姓李的一早就說,沒有哪個舞姬能做到描述的那般神乎其技,除非是功夫過,可那便不是舞,而是武了。
當初還以為他是胡謅,安自己而已,誰知真被他給說中了,如此倒不是自己練到了瓶頸,而是這門技藝本就到了頂。
韶音想到此不由莞爾一笑
凝卻肅容朝一揖,“師父是卑微之人,非如此無以自保,當初瞞著太傅和夫人也是不得已,十七娘諒我!”
“師父言重!”韶音急忙將扶起,“生于世之中本已不易,何況子”
“十七娘長大了!”凝眼眶一熱。
“這麼多年過去,再想找一個人談何容易師父這回就安心在府里住下,江北那邊我教人留意著,總比您單槍匹馬一個人容易些。”
凝要找的人是一母同胞的阿姐。
本是譙郡蒙縣人,自與阿姐相依為命,早年間何威伐燕時,兩軍曾戰于蒙縣,凝與阿姐被軍沖散,自此天各一方。
禍不單行,凝因貌被何威部下擄到軍中充當營,后來又因段、天資出眾被選樂府為舞姬。機緣巧合之下,在習舞的幾年里練就了一功夫,后來被謝夫人以重金贖買,為韶音的教習,這才算是徹底離苦海。
阿姐下落不明了凝的一塊心病,是以,辭別謝家后便重回江北尋親。可惜中原邊境地帶歷經數年戰,早就了一片丘墟,記憶中炊煙裊裊之地,如今已是白骨野,千里無人。
不得已又順著泗水尋到彭城、下邳,一路打探直到廣陵,四年里竟是一無所獲。索又渡江回來,京口、建康都走一遭,心里已然是無了。
韶音聽得心下惻然,說是生離,恐怕早死別,兵荒馬的年月,有幾人能像上姐弟那麼幸運,方才說派人去江北打聽,也不過是安之語罷了。
凝苦笑起來,眼角的細紋便有些明顯,這麼近看著,兩鬢也有了幾黃白駁雜的碎發。
“師父也老了”,抿了抿鬢角,又轉愁為喜,笑道:“此次前來,本就是打算叨擾你些時日的。聽說你有了孕,我和你師妹沒有別的本事,憑借一武藝,也可給你做個護衛,比男子便宜一些。”
“師父!您……您怎麼什麼都知道!”
韶音歡喜之余難免有些害,如今才三個多月,小腹并不明顯,日常衫又寬大,不知的人都看不出來已懷有孕。若不是偶爾不適,就連自己也常要忘了快要做母親。
“誰人不知謝十七娘嫁了北府李勖李夫人有喜,還用得著特地打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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