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父親的滿腔怒火都被他這瘆人的桀桀怪笑給澆滅了。

“九郎，為父從來以你為傲，你要做什麼、不做什麼，為父也從不迫你。可是如今不同了，大晉早就不是從前的那個大晉，人為刀俎我為魚，我們若是不拼死一爭，就只能坐以待斃了！你莫要怨阿父，等到阿父走了，你就是王家的家主，你得為整個家族著想，不能只想著你自己啊！”

高陵侯說到，一雙俊目也微微發紅，心中猶自不忍，又溫言勸他道：“等你到了為父這個年紀就會明白，世上固然沒有兩個完全一樣的人，可也沒有完全替代不得的人。你若實在不喜瑩瓊，往后多納幾房妾室就是，大丈夫三妻四妾本是尋常，我兒不必自苦。”

王微之搖頭苦笑仰頭看見一明月高懸于中天。

明月由來只有一，天上地下，亙古亙今，只有這麼一。

他如何還猜不出來高陵侯想做什麼，他這是要與其他幾家士族結盟，聯手對付謝氏。

誰都沒能想到李勖會這麼快就攻破建康，何穆之與馮毅分明了相持了那麼久，與李勖對上就像是遇到了天敵，沒有毫招架之力。

有了這件大功，李勖就和從前不一樣了，謝家也就再不是那個與王家齊名的謝家了。

德明死后，會稽王和一眾黨羽接連死于軍之中，臺閣部省多要職空懸。按眼下的形勢發展下去，這些要職遲早都會被李勖的部下和謝氏族人瓜分殆盡，連一點殘羹剩飯也不會留給王氏。

到那個時候才是真正的無力回天。所以，高陵侯等不及了，他要在朝廷返回建康之前做出殊死一爭。

困猶斗，何況基百年的名門族，這些關節王微之都明白，可是斯時明月高懸，朗照萬川，白鷺洲九曲十八鏡，每一方水面都映照一輝輝月影，王微之忽然心有所：若是此心如鏡，就這麼一直輝映明月，也未嘗不好。

一個前所未有的念頭隨之涌上心頭，他口而出：“為什麼要爭呢，阿父，咱們就不能不爭嗎”

高陵侯一下子愣住，臉上有了痛心疾首的表，很快就變得怒不可遏，他指著王微之罵道：“無知小兒！不爭你以為如今的形勢還能由得你不爭李勖狼子野心，還未主持朝政就已經急不可耐地朝著士族下手，等到他真的登臨大位，我們豈有活路謝家是他岳家，他可以由著謝家做個例外，卻是無論如何也容不得我們，你明白麼！”

“眼下何穆之剛死，他率軍開赴荊州，平定何氏殘余還需要一些時日，這正是我們事的良機！”

“明日午時三刻，我們在這里起事，馮毅會同時出兵攻打京口，他李勖就是長了三條也來不及回兵救援。屆時，就教他留在荊州吧，能不能為第二個何威，全看他的本事了！”

……

一陣夜風吹過，吹碎了白鷺洲滿池月影。

王微之已經聽不見高陵侯又說了什麼，只覺一心茫茫，兩眼空空。

這晚與他一樣到茫然無措的還大有人在，譬如山孔氏一家。

孔繼在猶豫要不要應了王氏的婚姻之盟。

他在李勖上付出甚多，錢糧還在其次，最要的還是兒的名聲。那謝甚有手段，竟然以一己之力彌合了李勖和謝家之間的嫌隙，孔繼愿落空，愈發不甘心就此放手。

他沒有看錯，李勖果然有雄才，只待將荊州的何氏余黨掃除一空，整個大晉就再也沒有誰能與他抗衡。

看在之前出錢出力的分上，李勖應該不會吝嗇一個爵位，可是謝津那老匹夫卻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里翻騰出一個孔繼顯來簡直是欺人太甚！

孔繼心緒不平，在列祖列宗的牌位面前長吁短嘆。

他將老宅獻給永安帝做行宮，祖宗們只好隨著他遷到山舊院。

深夜里，大至圣先師靈位前的長明燈焰幾番明滅，抖不休，像是被他這個不肖子孫氣得不上氣了。

孔繼不信這個邪，一連加了幾次火，又將香油添得浮杯浮盞，焰火果然又茁壯了起來

“我知道您老人家急，但您先別急，繼自有自己的打算。”

他里念念有詞，回頭吩咐下人將孔夫人請來

孔夫人是個頭發長見識短的流之輩，滿口都是婦人之見孔繼每到拿不定主意的時候，都喜歡與夫人做一番爭執，聽夫人急赤白臉地說說庸常之輩的見識，他再反其道而行之，往往就能辟出一條令人嘆服的蹊徑來

“夫人覺得王家十二郎如何若是在王家鼎盛之時，這門高親咱們可是攀附不上。”

孔夫人大半夜被丈夫請到祠堂，臉自然十分不善，孔繼趕在發作之前，將與王氏締親的好都說了一遍。

“呸！”孔夫人回以惡狠狠的一啐，祖宗牌位前的長明燈也跟著抖了三抖。

“你還想著攀附頭前攀附李勖不，轉頭又要攀附王氏，你拿兒作什麼，作你封侯承爵的拜帖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你是不是那塊材料！狗屎糊了心竅的東西，下了雨了你倒想起來曬你的臭犢鼻裈了，這個時候投奔王家，你活膩了！……”

孔夫人這日罵的格外難聽，孔繼聽了滿耳朵污言穢語，也氣得咻咻直。

不過，他還是從夫人的庸人之見里獲益良多：越是這種看似一邊倒的時候，一旦來個出其不意的反擊，就越有可能事。

哦豁，小伙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托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