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有羽箭破空的銳鳴,一聲接著一聲穿過,接著便是噼里啪啦的鈍響,他的前后背猶如兩面鼙鼓,被千萬枝飛箭麻敲擊。
徐凌驀然睜開雙眼,發現自己周圍已經落了一地的羽箭,而那些箭卻都被人提前拗去了箭簇!
他猛地朝上云后那人看去只見他目炯炯,朝著自己微笑道:“徐將軍曾在陣前立下重誓,若不能手刃李某,為兄弟報仇,必當萬箭穿心而死。今朝既已應誓,也算無愧于故人,是否也該放下前塵,且看來日”
徐凌怔然。
就在這時,一匹渾金流的寶駒自廢墟里奔馳而來,越過道道斷壁殘垣,踏過一地的磚頭瓦礫,到李勖前停蹄,“咴咴”一聲,以頭蹭他的臉,不停地他,依依之勝于人言。
這馬正是李勖先前贈與徐凌的汗寶馬。
徐凌對它珍至極,城中糧草短缺,他便以自己的口糧相飼,哪知這馬兒思念舊主心切,一連幾日不吃不喝,險些沒命。后來無論他怎麼親近安,它始終不肯認主,一了韁繩就想逃走。
李軍攻臨海之前,徐凌了它許久,最后親自為它卸了一羈束,教它自去尋主。
寶馬果然通曉人意,它大約是出城后苦尋李勖不得,又循著氣息找到了此。
李勖雙手抱住大宛馬的頭,在它額上親了一口,又在它耳邊說了句什麼,那馬兒便漸漸停止了撒歡,只是依地他而站。
徐凌眼見這一幕,不由長嘆一聲:“寶馬亦識英雄,徐某不如也。”
說罷忽然雙膝跪地,流淚道:“將軍擒我放我,敗我赦我,對我仁至義盡,徐凌若再不歸降,當為天下有識之士恥笑!”一個頭磕到地上,“徐凌愿為主公驅馳,赴蹈火,在所不辭!”
李勖開懷大笑,急步上前將他扶起,“得霄云一人,勝過千軍萬馬。”隨后與他攜手而行朗聲吩咐左右,“回營設宴,某要為徐將軍接風洗塵!”
徐凌心中不已,又拱手道:“徐凌還有一不之請,主公恩準。”
李勖笑道:“你說。”
徐凌面愧,“大宛馬是當世龍駒,徐凌不能駕馭。懇請主公別賜一馬,好教徐凌心安。”
李勖自然不會答應,“既已贈出,如何還有索回之理。畜牲而已,霄云不必思慮太多。”
上云左右看看,忽然小跑著將孔家所獻的踏雪牽來,笑嘻嘻道:“主公看重將軍,必然不肯收回所贈,可如此一來,馬兒和徐將軍又都為難,上云倒是想出個兩全之法,主公恕罪,徐將軍姑且一聽。將軍請看這匹踏雪,它也是主公的坐騎,可日行八百夜行六百,絕不在大宛馬之下,你可還滿意”
徐凌哪有不滿意的,當下又重新下跪謝過。
李勖將他扶住,含笑看了上云一眼,一躍上了大宛馬背。
“回營!”
令相繼吹起凱旋的號角,昂揚而振的鼓樂聲里,一行人馬踏著淺淺春草,走早春明朗的日之中。
……
李勖回房時已經是第二日的黎明時分了。
他雖滴酒未沾,在酒氣沖天的漢子們中間浸了一整夜,這會兒也有些熏熏然。
“是你教我惡心。”
這話像句魔咒,出了的口,了他的耳,腦海中盤桓不去征戰時勉強下,這會兒被酒氣一催,又上了頭。
廊道兩側纏枝燈下跪著守夜的婢,影互一條靜謐的通路,李勖穿過這條通路,進臥房,輕輕坐在榻上。等醒了,他要立刻向求證,說的話到底是不是那個意思。
韶音睡得正香,他不在側,被子盡是一個人的,一條直了,一條蜷著,將被子摟在懷里,像是誰要與搶一樣。
許是睡得冷了,嗯哼一聲,手下意識地尋找遮蓋之,被自己藏起來的東西哪能找得到,于是那兩條眉便不自覺地皺了,看著有些委屈。
李勖好笑地幫了一把,翻了換了個仰臥的姿勢繼續好夢,覆在小腹上的錦被看起來而平坦。
李勖的目落在那,出手去了,看著憨的睡,轉念又懷疑起自己的猜測來。
樓船上的形刻骨銘心,該是被自己氣得狠了,傷心得狠了,才會那般行事。
或許說的就是字面意思呢
從前他一回府,便像只小鳥一般老遠飛撲過來,如今卻是淡淡的,一步步行得穩當,好像是只為了看看他是否還活著,看過一眼便放了心,再沒有旁的話了。
有孕固然可以解釋,若是真的厭了,似乎也能說得通。
李勖帶慣了兵,凡事總將壞想到前面,不打無準備之仗。萬一真的厭了自己,他得想個法子將的心再搶回來。
他想得煎熬,韶音卻不知夢到了什麼,微微彎了角,里模糊地吐出個字,聽著好像是“吃”。
李勖忽然恨得牙,很想將喚醒,是死是活,趕給個痛快。
卻又翻了個用后腦勺對著他,紗早就滾得不能弊圓潤的有一半在外頭。
李勖手也跟著了,有種在上面拍一掌的沖,忍了又忍,還是嘆了口氣,又給蓋了一回被子。
韶音的確做了個夢。
白日里食不振,聞見什麼都想吐,睡夢里卻胃口大開,見什麼都饞。夢見了京口營房里的大碗小炒,看著紅紅綠綠泛著油花的菹菜炒饞得直流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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