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迎頭一回瞧見他這副打扮，愣神看了半晌沒說話。

謝候原地轉了一圈，“六郎，你看看我如今威風不威風”

謝迎誠實地搖了搖頭，“沒看出來。”

“這都看不出來我如今可是榮升隊主了，手底下管著一百二十號人呢！”謝候不滿地撇了撇。

謝迎心里一，覷著四下無人，將他拉到廊柱后，低聲道：“冬郎，臨海那邊如今是怎麼個形，可真如旁人傳的那樣你姐夫只教人圍了三面，特地留了個豁口”

謝候斜眼看他，“怎麼，你也以為我姐夫是姑息養匪”

“要不然呢”

謝候嗤了一聲，“別聽旁人說，他們懂什麼！如今長生道匪士氣低下，城中又已斷了糧草補給，撐不得幾時了！若是困得太死，難免將他們出魚死網破的念頭來，不如網開一面，教他們自己逃出來，不必去打他，人自己就跑空了！”

“那豈不是曠日持久不如直接攻取來的痛快。”

“你說的倒痛快，真是不拿我們這些小卒的命當回事！”謝候氣哼哼地反駁，“兵者，詭道也較量的是謀略，不是蠻力。匪徒多是浙東人士，這幾年竄逃海曲，早就思鄉心切，我姐夫一面教人往城中傳遞消息，告訴他們投降不殺，回去還有田地可種，一面又教圍城網開一面，他們早就沒有斗志了，打不過就跑，也不至于禍害臨海城里的百姓。”

謝候說到這咽了口唾沫，得意地總結道：“不戰而屈人之兵，這才大將之風，你懂什麼呀！”

謝迎好氣又好笑，“……你個臭小子！真是不得了，這才多久不見一口一個你姐夫！怎麼，如今全然適應了，不覺得苦了”

謝候笑道：“軍中自有如玉，我快活得很。”

“我問你”，謝迎沒把這句玩笑當回事收斂了笑容又問他：“這幾日，軍中可有開拔前往西線的作”

“你問這個做什麼”謝候眨了眨眼，幾步躥得老遠，回過頭來道：“不該打聽的打聽，否則將你當細作捉了，軍法置！”

不待謝迎他，他已跑的沒影了。

謝迎著雪地上一串腳印無奈地嘆了口氣，心道阿父算的還真準，李勖果然是還有別的打算。

看來，阿父非得親自走上一遭不可了。

第93章

謝太傅要是不來這一趟，韶音幾乎已經將他的生辰忘得一干二凈。

眼下忽然想起來，這壽禮送什麼就了難題，頭都要想破了，最終泄氣道：“算了算了！阿父總歸是不會與我計較的，他老人家想必是一看到我就會很開心了，屆時我便為他跳上一曲麻姑獻壽，他定會明白我的孝心！”

李勖撂下手里的《尉繚子》，將一把抱到膝上，打趣道：“若是天下兒都如你這般孝順，咱們往后還是只生男孩罷！”

韶音驀地瞪他，“說風涼話！你說送什麼時間這般倉促，我倒是想送些可他心意的，實在是來不及嘛！”

“好了好了，別再為這個傷神了”，李勖不再逗“壽禮我早就教人備下了，你去看看可還合適。”

“真的”韶音心里一喜，摟著他的脖子吧唧親了一口，里不吝夸獎：“李郎真是周到！我時常覺得你不像我的郎君，反倒像我的母！”

“什麼話！”李勖一時間哭笑不得，看提著角往前堂跑去，不多時便又重新跑回書房。

“不對勁”，韶音在門外踢掉云頭履，一進來便用腳踩著氍毹上的卷草紋繞圈，“如今戰事正張，阿父為何非要回到會稽過壽，你不覺得奇怪麼”

李勖的目盡數落在手中的兵書上，話接得有些心不在焉，“岳父大人不是說了麼，因時局張，不想大大辦，若在建康難免人事應酬，因便想回到會稽來，與親族家人共敘天倫。”

“這話你也信反正我是不信。建康有建康的往來，會稽也有會稽的應酬，想來祝壽的，便是躲到深山老林里也還是會來的，我總覺得阿父還有旁的目的。”

李勖翻了一頁，沒再接話。

韶音忽然湊到他鼻尖底下盯著他看，這人一張面孔生得棱角分明，嚴肅起來格外唬人

——卻是瞞不過

一把將他手里的書搶了，“你知道對不對”

李勖抬眼，半晌道：“岳父他老人家，大概是過來催我的。”

……

韶音說的果然沒錯，謝公大壽，便是躲到天涯海角，想要來的人還是會來。

偌大的春在堂幾乎被前來賀壽的賓客滿，除了從建康趕來的門生故吏，還有會稽一眾族親，遠近士族亦遣了不人過來，這里面自然也包括孔繼。

壽堂設在韶音的春在堂，李勖這個婿便要親自接待各方賓朋，孔繼見了他一如往昔，恭敬里著一小心翼翼，直到人時方才又踅過邊來，歉然道：“小年無知，都督不與計較，在下激不盡。”

李勖一笑，“小事而已”，教人領他席。

謝氏人丁興旺，旁枝子弟多得令人咋舌，許多人李勖也是頭一次得見，盧鋒隨在邊，倒是一眼認出幾個面孔來。

“將軍快看”，盧鋒朝著斜后方努。

李勖看過去，只見一個高冠鶴氅的儒雅文士被幾人圍在當間，正在高談闊論。

“那是謝明綸，從前在何威軍府里做參軍，如今雖已卸任，仍在何穆之帳下出謀劃策。您再看那個負著琴匣的，他謝滂，與您的泰山公乃是平輩，如今也在何穆之帳下為幕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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