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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如天上月》 第158頁

當時未曾多想,甚至順著他的話認真思索了一番,之后便覺得不妥。

阿紈新婚,除了夫婿還有舅姑一家侍奉,李勖雖在外,焉知人家小夫妻沒有旁的安排如今自己有孕在雖不好卻又不好推辭,如此便要為難。

素來是不愿教人為難的,因便拒絕了這個提議。

馮毅當時道:“我不過一說,夫人自行安排就是。”

原來他那會便是在試探。

若果真依了他,將阿紈延至廣陵,未知他又會做出何等下作之事。

阿紈收到了自己的信,自己卻遲遲未曾收到的,說是李勖心大意弄丟了,可王靈素不傻,如何看不出那是刻意安都能猜出是誰所為,自己這個枕邊人如何不能!

馮毅馮毅,你竟是如此!

你怎能如此!

痛楚一浪高似一浪地襲來,王靈素疼得腳底發,已經沒有多余的力氣說更多的話勉強維持著,吐出三個字:讓走。

李俊不敢過分相,揮一揮手,甲士向后撤退,出一道豁口。

韶音一步步前行,著他們的佩刀而過,羅利刃相遇,發出風吹木葉的窸窣之聲。若是此刻有一人發難,挾持威脅孟暉、威脅李勖,后果不堪設想。

韶音故作鎮定,踩著如擂的心跳走到那人墻豁口中間。

本能地駐足回,不過幾息的功夫,王靈素的神已變得極為痛苦。

“阿姐”,韶音不由腳步一滯,“你……你可是子不適”

王靈素朝擺手,“我沒事,孕中常常如此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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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發虛,雙眸黯淡無,哪里像是沒事的模樣。

韶音的心一揪,腳步躑躅之間,忽然見明顯地晃了兩下,接著便直直地朝前撲倒。

“阿姐!”

韶音一個箭步沖回去,將整個人托住,兩人一起跌坐到地上。

熱流自下蔓延開來。

王靈素雙目半開半闔,囁嚅了句什麼,韶音沒聽清楚,看形是個“走”字。

“你們夫人要生了,教有經驗的仆婦過來接生,其他無關之人退下!”

第82章

王靈素的痛苦將韶音心底里那份模模糊糊的對生產的畏懼象化了。

船艙里充斥著熱烘烘的腥氣,一盆盆清水端進來,染潑出去。

王靈素雙撐起,向兩側大大地岔開,將覆在其上的絨毯支了一個小帳篷,保母阿馬、婢子阿榴和幾個生育過的仆婦挨在一起,流向其中探看。

阿馬急得直掉眼淚,“郎,您使勁啊,若是使不上勁,孩子如何能出來!”

馮母那個陪嫁婢子阿榴在這一眾人中年紀最長,雖已四十來歲,說話卻格外俗。

開阿馬,用壯的胳膊將王靈素的大又向外掰了掰,大聲道:“都這個節骨眼了,夫人就莫要再忸怩,又不是未經事的小姑,孩子怎麼懷上的就得怎麼樣生出來!這艙里都是婦道人家,哪個不得經這一遭快使勁,越是疼的時候越要使勁!——哎呀!不疼的時候別使勁——夫人怎麼連使勁都不會就像屙屎一樣,使勁啊!”

王靈素滿頭滿臉都是豆大的汗珠,了一層又冒出新的一層,像是三伏天里剛從冰窖中取出來的薄胎瓷瓶。太上的青筋一蹦一蹦,仿佛要將外面那層薄薄的皮拱破,口中卻只能發出微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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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音的手被死死攥住,長長的指甲幾乎要嵌中。

每陣痛一次,王靈素便抓握得更,韶音手上的銳痛幾乎與同步,恥、恐懼和難過也隨著這清晰的疼痛一道蔓延至韶音的心上

韶音忽然之間便記起了十三歲那年,初不期而至之時。

彼時舅母和叔母都笑著說,“誒呦,我們的阿紈長大了!往后就是個明道理、曉人事的郎了!”

韶音不明白這樁討人厭的麻煩事如何就與“長大了”聯系在一,明的是什麼道理,曉的又是什麼人事。

可長輩們的話總是這樣點到即止,惜字如金里帶著一司空見慣的意味,神又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似乎不能追問問了就是不合禮儀,是矯云遮霧罩的語氣里又出幾分半遮半掩的曖昧。

韶音難過地哭了。

不是長大了,是不單純了、不干凈了。

莫名其妙的、不明所以的恥,伴隨著令人不適的初,一起將淹沒了。

覺得自己是要變一個完完全全陌生的人了,覺得旁人看的眼神都和以往不一樣了。

與眼淚一起流,都是不能見人的,便用厚厚的錦被兜頭蓋臉蒙住。

誰能想到,謝韶音那般牙尖利、爭強好勝的小郎也有這般敏而脆弱的時候,也會躲到被子底下傷心地嗚咽個不停。

阿泠哄著,陪了整整一夜。

握著韶音的手,便如此刻韶音握著一般,溫聲細語地說:

“阿紈還記得揚子江的春麼多啊!濤之起也,隨月盛衰,我們郎亦是如此。晴圓缺,落,月月有信,歲歲芳華。阿紈,我們長大了,從今往后,一日復一日,我們會出落得像月和春一般麗。有一天,我們還會各自遇見鐘的郎君,與他相相惜、相敬相重,一起生兒育,攜手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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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歲的韶音吸了吸鼻涕,終于肯將腦袋探出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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