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阿泠偏偏沒有收到這封信。

抑或是，有人提前拆看了這信，之后不愿意教阿泠看到呢

思及馮毅這些天的作為，韶音心里約有了些不好的猜測，忽然便不忍再看王靈素，撅道：“我知道了！都怪李勖！整日價丟三落四連遣人送信這樣的小事都做不好！回頭我定要好好與他說道，教他給我們姊妹兩個奉茶賠罪！”

王靈素勉強笑笑，垂眸道：“好。”

艙就此沉寂下去，二人一時無話

方才刻意不提糧草之事，彼此都只當是姐妹間的尋常重逢，可們如今一個是廣陵的馮夫人，一個是京口的李夫人，兩軍此刻仍在江上對峙，這般自欺欺人又能捱到幾時。

韶音沒話找話著王靈素的肚子作孩語氣，“外甥外甥，也不知你是個小郎君還是個小郎，姨母既盼著與你見面，又苦惱著見面禮，頭都要想破了，還是不知道該送你點什麼才好呢！”

王靈素深嘆口氣，“你素來不喜孩子，在我面前何必如此”

韶音笑容一僵，訕訕地收回手。

這話的確是有七分惺惺作態。阿泠如此憔悴，私心里只覺得那腹中是姓馮的種下的魔胎，專門來折磨阿姐的，看著除了心疼和頭皮發麻以外，哪里還有半點喜歡。

“還記得小時候麼”

王靈素幽幽道：“我們那時多能胡鬧，竟扮作孕婦，互相比誰的肚子更大后來你問我，阿姐阿姐，孩子是怎麼鉆到肚皮里去的，長大后又是從哪里鉆出來的這可問倒我了，我苦思冥想，最后告訴你，孩子是從肚臍眼里鉆進去的，到時候還得再從肚臍眼里鉆出來！”

“我當時嚇壞了”，韶音接過的話“因便嚷著說，那我可不要生孩子，我這麼小的肚臍眼，若是有個孩子爬進爬出，可不是要將我撐壞了我——”

“阿紈！”

王靈素忽然打斷的話神痛苦道：“京口留駐的人馬船只遠多過廣陵，我知搶不過你，便厚著、仗著從前的誼問你，可否將糧草讓我們半數”

這話擱在心里攪得反胃惡心，出口便幾乎耗盡了全部的力氣，此刻周已被涼汗，渾微微打起擺，唯靠著袖下指甲深掐苦苦撐著。

馮毅和王微之要全討，那便是寧死也說不出口的。

韶音過去拉的手，被躲閃開去。

“行，還是不行”

“阿姐！”

韶音如何不知，從來是寧可要自己為難，也不愿教旁人為難，今日說出這話可知是耗費了何等心力！

自來是阿泠照顧、讓著，這還是頭一次開口相求。

韶音的心像是被架在火堆上炙烤，疼起來方才知道，所謂左右為難竟是如此滋味。

“這些糧草關系全軍上下幾千人的命”，韶音心一橫，“恕阿紈做不得這個主！”

王靈素長吁出一口氣，韶音心堅韌，自如此

“我知道了，你走吧。”

“阿姐！”

“走吧！”王靈素渾發，已經沒了起的力氣，“走吧，我有孕在不送你了。”

韶音眼眶發熱，深深看了一眼，狠心起

正推門而出，那艙門卻猛地從外打開，手下推空，虧得敏捷，及時扶住了艙壁，這才免了一跤。

一個三角眼的漢子直眉楞眼地擋在門口，朝著虛虛一拱手，“我們夫人臨盆日近，近日又總是惦記著李夫人，李夫人想必也是牽掛甚深。既如此屬下便斗膽請李夫人到我們廣陵小住幾日，等到我們夫人生產之后，屬下再將李夫人安全送回京口。不知李夫人意下如何”

韶音心下微驚，冷眼打量這人，“你是何人”

“校尉李俊。論起來，五百年前與李將軍還是本家。”

韶音聽了這話不由角一勾，出個鄙夷的冷笑。

“若我不去呢”

那李俊搖晃著腦袋笑了笑，往后撤了一步，后十幾個甲士隨即嘩啦啦地涌上前來。

李俊道：“那可就由不得李夫人了！”

韶音凌厲地睨他一眼，皺眉去看阿泠。

這一看之下不由大驚：阿泠上半耷靠在憑幾上，幾次要起都不得，額上已沁出豆大的汗珠。

“阿姐，你怎麼了”韶音急將扶住。

王靈素就著的手站起來，忽然一把拔下頭上的簪子，尖頭抵在自己頸上，朝李俊道：“放走，否則我死給你們看。”

一個“看”字落下，簪尖半分。

韶音驚一聲，被用力往外推了一把，“快走！”

“夫人且慢！”李俊幾乎同時出來。

馮毅雖早有吩咐，明白教他趁機劫持謝韶音，卻也提前囑咐說，莫要教夫人了胎氣。

若是夫人出點什麼事，回頭枕邊風一吹，到時候倒霉的還不是他

李俊未料一貫和嫻靜的馮夫人竟能如此生怕出了岔子，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心里便有些發慌，上依舊勸道：“如今前方戰事吃，冬后糧草消耗日增，若不得這批，恐怕會令軍心不穩。夫人萬不可婦人之仁，因一念之差而誤了都督的大事！”

王靈素腹中翻江倒海，五臟六腑絞在一，痛得說不出話來。

大軍開拔之前，馮毅便曾提議，“我這一走不知何日回返，夫人難免寂寞，對岸謝家阿妹想來也是如此夫人何不寫信與，教人接過來小住幾日，相互間也是個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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