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懷胎八月有余，孕初的種種不適早已捱過，甲板上了寒風的引發，此刻竟又有些反胃之。

“阿紈”，王靈素勉強扯出一笑容，隔著滾滾江流朝韶音招手，語氣依舊是從前那般，被江濤嘩啦聲裹挾，落到韶音耳中便又顯得有些飄渺不定。

說的是：“不認得了麼過來，阿姐有話與你說。”

韶音命人搖槳趨前。

孟暉急忙勸阻，“夫人萬萬不可！有什麼話在此說便是，若馮夫人執意要糧，屬下等愿全力一戰，縱然碎骨，亦不愿夫人涉險地！”

韶音搖頭道：“凡戰必有傷亡，若一番涉即可避免，又何必累得將士們平白苦”

“夫人！”孟暉跪下，“在將軍心里，夫人遠比糧草要！此次出征，將軍只帶了千人，卻將余下兵馬盡數留在京口，如此安排正是為了夫人安危！我等深將軍重恩，何惜此若夫人真有個三長兩短，孟暉萬死難辭其咎！”

“越明言重了”，韶音命阿筠阿雀將他扶起，“馮夫人于我而言與親姊無異，今日固有一爭，卻絕不會對我不利。你們寬心，我不會有事。”

自趙阿萱領兵來圍那次之后，孟暉便對這位年輕的夫人刮目相看，謝往傳旨事后，全軍上下更是對多了一分敬重。

如今徐州剛定李勖便開往浙東，州中大小事千頭萬緒，雖總于溫衡，卻也離不開韶音坐鎮。

文教庠序，刑名錢谷，租調力役，商賈百工……這些事俱都把持在趙氏和刁氏族人手中，積弊深而牽連廣，雖一朝反正若想肅清源流，徹底革除積弊，卻也絕非一日之功。

單是案牘文書、章程令規這些便不是舞槍弄棒慣了的軍士所長他們卻驚訝地發現，謝氏這位貌而氣的郎雖年紀輕輕，于這些事上竟是百樣百通。

初時溫衡不過是出于禮數考量，逢典儀方派人到后院相請，幾次過后，見有算，每次過問庶務都切中要害，漸漸地就了有商有量。

時至今日，大抵已是韶音總攬全局，溫先生和底下人專務而微了。

孟暉等人起先因李勖而敬，如今卻是真心實意目為主母，敬重里亦生出幾分畏服。

是以，執意過到馮軍船上去，孟暉也不敢強行阻攔，只教人將船移近，卻不教放下小舟，而是從甲板延出一丈來長的棧道，鎖扣“咔噠”一聲搭在對方船舷上，將兩船牢牢橋接在一。

孟暉握著刀，親自護衛韶音踏上棧道。

王靈素已經扶著保母阿馬的手，率先走到了這條棧道中間。

近相看，阿姐仍是那個阿姐，只是面比遠看更加憔悴，腹部隆起更是目驚心，仿佛是生了個巨大的瘤，直將母的養分都干了一般。

王靈素著八個多月的孕肚，一手扶著后腰，蹣跚著朝韶音走來。

“留在此，不必跟我。”

韶音心里一熱，命令孟暉道。

提起角奔到王靈素前，兩兩駐足相，一時無語。四手早已握一，先頭被寒風吹出來的冷意漸漸地回暖了。

第81章

二人相攜室，王靈素打發下人出去，一個面生的中年婦人作間頗是遲疑，防備似地瞥了眼韶音，低頭道：“夫人懷六甲，邊一刻離不得人的，婢還是留在這里為妥。”

王靈素臉微沉，“無妨，我們姊妹說些己話罷了，你下去吧。”

那婦人言又止，幾步路走得很是悻悻。

王靈素看著走到艙外將門關了，見韶音仍皺著眉，便朝著寬和一笑，輕聲道：“阿榴，是阿家的陪嫁婢子。阿家擔心我的子，自我有孕之后便派過來服侍我的起居。仗著自己是馮家的老人，總是格外多話些，人卻不壞，照顧我也算用心，我便也得在人前給留幾分薄面。”

韶音心道，在你心里，這世上大約是沒有壞人的。

看著臉問：“怎地如此憔悴，我道旁人有了子都是發福，整個人臃腫得不像話阿姐卻瘦得這樣厲害，可是瞧過郎中了”

王靈素笑容發苦，給倒茶，自己抿了一小口，略下腹中惡心，有些無奈道：“看過了，個人質不同，獨我該遭這趟罪罷了，莫要擔心。”

見若有所思，忽然展一笑，低聲詢問道：“你嫁過去也有大半年了，可是有靜了麼”

韶音一呆，臉瞬間紅到脖子。

李勖知不喜孩子，每次纏綿之后都會弄到外面，當下倒是還沒有這個煩惱。

王靈素瞅著紅瑪瑙似的一張臉，忍不住揶揄道：“難得見阿紈害，可知是芳心大，與妹夫投意合呢！”心里為王微之唏噓，轉念又覺這樣也好，九郎與韶音的子實在兩不相宜。

韶音垂頭呷了口茶，語氣里出埋怨來。

“我到京口之后那些事，哪個有你清楚這會兒偏偏又說，可知是存心戲謔、居心不良！”

王靈素抬眼，“這話從何說起”

韶音哼了聲，“果真是一孕傻三年！今日便老實告訴我，為何遲遲不回我的信可是只顧著與姐夫濃意，連給我手書一紙的功夫都沒了”

“你何時給我寄信了”

王靈素的臉頓時有些難看。

韶音怔了怔，一時間心思百轉。

彼時尚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分明已經心，卻不知該如何選擇，思來想去，世上與境相當既能理解的心思、又能為指點迷津者，除了阿泠再無二人。

哦豁，小伙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托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