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電火石之間，徐凌一下子醒悟過來，今夜來犯者絕非李部主力，李勖大概是早就猜到了他的意圖，這才命人喬扮自己，將計就計。

既然意圖不在糧草，他到底意何為

徐凌一時間頭痛裂，一個模糊的猜測包裹在混沌的腦漿中，直攪得他頭顱發燙，幾裂。

“咚——咚——咚！”

“梆——梆——梆！”

“嗡——”

營中再度傳來令音，鑼鼓號角齊鳴，震撼天地直令人頭暈目眩；回眸去，紅黃藍白綠五燈旗紛紛舞，其外黑遮罩時時，燈語變幻不定：一會兒教士卒挖壕掘土，一會兒教人就地歇息，一會兒下令盤膝打坐，一會兒又下令換崗勤。

——分明是打一氣！

大營中驚四散的混之聲自鳴的金鼓間隙里浮出，愈發清晰地傳到這邊，先前那個在腦中混盤桓的念頭一下子變得清晰，徐凌還有什麼不明白：他惦記著李勖一人的頭顱，對方卻意在取長生道全軍！

虧他自作聰明，領出兵設伏在外，臨行又調各守衛到糧草營前巡視，由此導致令旗營前人手不足；對方卻一面派人局纏斗，以量兵力牽連住己方主力，一面趁著營壘空虛，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其中，竟不知何時已牢牢控制了三軍旗令。

旗為軍眼，諸軍進退視其所向；金鼓為耳，諸軍聞聲辨意，令行止。如今耳目淪敵手，五識盡失，愈是人數眾多的大軍，愈會混不堪，最終不戰而潰。

“唉！到底是我棋差一招，技不如人也！”

徐凌后知后覺，忍不住長嘆一聲，隨后號令左右道：“勿要戰，快隨我回營保護教主！”

此刻并非自怨自艾之時，戰事瞬息萬變，置之死地尚能后生，更何況此刻還遠未到那般程度。孫波雖庸碌忌刻，卻極擅裝神弄鬼，乃是全軍上下最至關要的一桿大旗，只要這位教主還在，長生道軍便不至覆亡。

第77章

縱然早有預料，大營中慘烈而混的景象依舊刺痛了徐凌的雙目。

但見營房之間尸首相疊，燈火之下橫陳，自相踐踏，以至于紛紛籍籍死于壑者，不知其幾何人！

殘肢斷臂和盔甲兵戈迤邐一地，打翻的燈盞點燃了遠近幾只營帳，這邊廂余燼仍熱，那邊廂又起新焰，一片火海煙洋之中，不消多看便可知糧草布帛一干輜重之皆未得幸免，早就葬于熊熊大火之中。

千防萬防，營帳未被敵軍燒毀，卻頹于己方的驚惶躥逃之中。

火與織在一，死者腸油發出噼里啪啦的鳴之音，綻出一陣陣惡臭，聞之令人作嘔。放眼四周，滿目皆是瘡痍潰象，此間宛若人間煉獄。

在這無間阿鼻之中，尚存一息者亦如鬼魅，莫不披發跣足，于尸山火海之間呼號驚奔，李軍的騎兵如無人之地，于營壘中縱橫馳騁，驅逐踐踏。

兩軍相爭自是以命相搏，刀鋒從來無，主帥帳中一個誤判，便教底下萬千將士白骨曝野，尸首橫陳。徐凌著四野一片狼藉，雙目赤紅，流下兩行淚。

他雖一直都以讀書人自詡，心中并未瞧得起教中這些裝神弄鬼之輩，然而人非草木焉能無，同袍數年，一道揭竿而起，一道離鄉背井，一道亡命天涯，如何沒有幾分真真意

“我徐凌對著諸位兄弟的尸首發誓，今生今世必當手刃李勖，否則必當萬箭穿心而死！”

“霄云！”

徐凌字字泣，葉春何嘗不是滿腹悲切，后諸人看著他二人如此，不也跟著流下熱淚。

“走，救下教主要！”

徐凌恨聲道，揮袖揩了把眼淚，甩步朝著中軍大帳的方向而去。

令旗營因為至關要，是以靠中軍帳極近，愈是靠近這兩，地上積累的尸首越多，有幾已堆疊過一人多高，之赫然如一座座巨墳。死者的衫布褸仍掛在殘肢上，寒風間飄搖不休，猶如一面面招魂幡，颯颯作出魂兮歸來之音。

死傷如此慘重，可知這里曾發生了何等激烈的戰斗。

“神靈庇佑，只盼教主他老人家還活著。”

葉春見此狀，一顆心早涼了半截，抿住，在心中默默祈禱。

幾騎北府兵呼嘯而過，眾人方才從尸山后繞出來，教主的中軍大帳就在眼前

長生道尚紅，是以孫波的大帳為赤紅，此刻天依稀，眾人只見大帳四周已被橫七豎八的尸首滿，中門閉，帳布紅得發黑，有幾仍在滴滴嗒嗒地往下淌。

孫波只怕兇多吉。

徐凌眉目鎖，當先分開尸首走上前去，至幾步之外，便聽得其中傳出一陣不絕如縷的稀碎誦念之聲。

“彼神子，救我世人祭神靈，死亦長生，彼神子……”

嗓音而蒼老，正是孫波的聲音。

徐凌大喜，當下挑帳而，果見孫波正端坐在正中的紅漆神榻上，雙目閉，手掐法決，口中念念有詞。

“教主！”徐凌一個箭步上前雙拳舉過頭頂，跪下悲泣道：“屬下無能，以至教主驚，弟兄慘死，實在無再見教主請教主降罪！”

“請教主降罪！”

一行人紛紛隨他跪下，以頭伏地，口稱萬死，半晌后卻遲遲不見孫波發話。葉春遲疑地抬眼看去，這才發覺孫波的異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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