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音看出他的顧慮，心一橫，便替他做了決斷：“郎君既然將我們托付給孟將軍，那便是信得過孟將軍的本事，他既信得過，我便也信得過。孟將軍不必顧慮太多，只管放手去做就是，若出現任何差池，我也絕不會怪你！”

這話說得孟暉既慚愧又，承蒙將軍信任，兩次都將夫人托付給他，上一次他辦砸了差事，險些就讓夫人喪生于長生道手里，這一次就算是豁出命也要將夫人保全。想到此，孟暉咬牙關，抱拳道：“請夫人放心，孟暉絕不辱命！”

……

清晨的第一縷日刺破云層時，一騎飛馬自山道上疾馳而來。

雨后的北固山靜悄悄的，一場滂沱的大雨將不枯枝敗葉拍到地上，順著縱橫的壑沖刷下來，到山腳下匯流一條淙淙的山溪。

愈往前行，溪水的愈紅。

李勖心頭猛地揪起，緩了轡，慢慢繞過一道山脊，秋草的氣、泥土的腥氣混雜著新鮮的刺鼻味道一下子沖鼻腔之中，地上橫七豎八地倒了滿地尸首。

忽然，林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李勖的手按在環首刀上。

“將軍！”

來人老遠便喊，卻是軍中的阿武。

阿武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將軍，您回來啦！夫人在山上等著您呢！”

第67章

李勖聞言心下大安，不放心又問：“夫人可安然無恙”

阿武一口氣嗆在嚨口，咳得眼淚汪汪、滿臉通紅，見將軍神焦急地等著自己回話，愈發倒不上來這口氣，好半天才沙著嗓子答道：“無恙、無恙！”

李勖眉目頓舒，笑著將佩刀解下扔給他，一躍翻下馬背，猱向著山頂大步奔去。

阿武拴好了馬，捧著刀在后面追得辛苦，一面著倒騰兩條，一面氣吁吁地繼續道：“老、老夫人三夫人四娘和豹兒小郎君都、都好著呢！”

李勖一刻不歇地爬到半山腰，迎面遇到孟暉一眾。

“將軍！”孟暉大喜，疾步奔到李勖前撲通一聲跪下，高聲道：“屬下恭迎將軍歸來！”

李勖一把將他扶起，笑道：“有勞越明為我照看后方，否則我如何能安心出門”孟暉憨笑，搖頭道：“將軍言重了，都是屬下分之事。”

李勖又問：“夫人現下可好可是了驚嚇”

“夫人安好將軍放心！”孟暉先是點頭，之后又搖頭笑道：“夫人膽識過人臨危不懼，可謂是巾幗不讓須眉，著實是讓屬下敬服！”

李勖眉目微挑，眸中流出興味，他知道韶音聰慧機靈且頗有膽氣，不過孟暉的話依舊令他到意外。

孟暉知道這是要細聽分明的意思，便將趙阿萱如何帶著趙府的五百親兵前來圍攻，夫人又是如何鎮定自若地指揮、堅毅果敢地決斷之事一一道來。

見李勖面上沒有現出不豫之，孟暉稍微松了口氣，語氣一頓，又提醒道：“趙氏被擒后，關于如何置一事，夫人和老夫人意見相左，兩人……起了爭執。”

李勖放緩了腳步，抬眼看他。

孟暉垂首道：“那趙氏心思毒，若留下來定會禍無窮。是以，屬下以為夫人的決斷英明無比，便違逆了老夫人的意思，也未及得請將軍示下，自己便擅作主張，直接將給……誅殺了。”

說著就往下跪，口稱“屬下魯莽，請將軍恕罪！”

李勖一把將他托住，沉聲道：“何罪之有。”看了他一會兒，末了又拍著他的肩，贊許道：“越明，你一貫行事有度，這便是我留你在家的緣故。你做的不錯，往后再遇上這種事，只管以夫人的意思為主”

孟暉心思大定，暗暗舒出一口氣。他早就知道將軍不會留著趙阿萱，可面對老夫人和四娘那般作揖磕頭、打滾哭鬧的纏磨哀求，他必定會到為難。

是以，絕對不能將趙阿萱留到將軍歸來，恰好夫人也是這個意思，二人心照不宣、上命下達，直接來了個先斬后奏。

李勖自然會得他這番用心，因此便有了剛才那話，只是詳知了這一天一夜的險難后，心里便愈發牽掛那人恨不能翅飛到面前腳下的步伐就愈發急切了。

他闊步而行，腳力驚人即便是孟暉這些行伍之人也是跟得吃力。

一行人不再說話，只著氣小跑跟隨，剛轉過一道山脊，李勖的腳步卻忽然釘在原地，定定地向著斜上方去。

孟暉順著他的目看過去，只見一場秋雨過后，山上這片丹楓林已紅如烈火，紅葉下颙立著一位白麗人此刻正滿面淚痕地凝著將軍。孟暉揮手，帶著眾人無聲散開。

李勖深深地注視著前方郎，只見雙頰淚痕斑斑，一雙如畫的眉目似嗔似怨、似悲似喜，只不似孟暉里鎮定自若的中豪杰模樣

“阿紈。”李勖的心一疼，輕聲道：“你等急了麼我來接你回家了。”拔步朝而去。

韶音咬著，眼淚奪眶而出。

分別這一天一夜十二個時辰，無時無刻不牽掛著他的安危。

無數次在北固亭的最頂層遙歷方向，好幾次誤將水天接飛來的水鳥當了天際歸帆，待到看清了那翙翙羽翅便又是一陣頂的失。

這一天一夜仿佛是一生一世那麼漫長，此刻終于看到他全須全尾地回來了，就像是盼的那樣軒昂拔，英俊威武，眸里含著無限，朝著自己大步而來——可卻忽然覺得又氣又恨，心里委屈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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