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音看著屏風上的影子等著他開口,過了一會兒,果然聽到他問自己,“今日與四娘一道出去了”
“嗯。”
“都去何了,可是遇見了什麼有趣之事麼”
韶音心念一,不知酒樓之事是否已經傳了他的耳中,因就反問道:“四娘沒與你說麼”
屏風那頭靜了靜,再開口忽然就轉移了話題,“前幾日見你舞劍甚好,方才聽你琴也甚是聽,你小小年紀,通這麼多技藝,著實難得。”
這話聽得韶音直翻白眼,什麼“甚好”、“甚是聽”,還“小小年紀”、“著實難得”,說得好像他很懂一樣。
“這有什麼難得雕蟲小技罷了!我師父的劍舞那才爐火純青!至于琴,那更沒什麼好說的,不過是人人都會的小把戲罷了,我這兩下也不過是聊以自娛而已,離通甚遠。冬郎的琴藝就高我一籌,至于我堂兄謝往和王家兩位表兄更是神乎其技。我表兄不止善琴,笙簫鼓瑟莫不通,尤其是笛音之絕,可謂技近乎道了。何氏、庾氏和宗室的其他兄姊們都是如此,難不你還真以為我們士族子弟只會游山玩水、酣飲談玄麼”
李勖不過是搭訕著與閑談,想要借此緩解一下兩人間的尷尬,那句“甚好”也是真心實意地稱贊,沒想到卻招來一通搶白。
而話里那位“技近乎道”的表兄,應該還是那位贈送香囊的王九郎了。聽聞此人才貌冠蓋京華,與謝家十二郎謝往并稱雙絕,謝往此人已是當面領教過,未知這位王微之本尊如何,值得念念不忘。
韶音聽李勖半天沒有答話,還以為他是被自己說得生氣了,不由得意地彎了,“對了,今晚你為何說是我教你買的酒”
此話一出,屏風外頭的男子不答反問:“你覺得呢”
韶音的兩道彎眉被他問得蹙起來,“你莫不是在替我道歉吧”
李勖的聲音聽上去很輕,“你也知道,阿母并非我的生母,是以,我對西院總是要盡量客氣周到些。”
韶音沒料到他會與自己說這個。
謝太傅沒有妾室,夫人故去后也并未續弦,因此韶音既無庶母也無繼母,不過家中叔伯大多都有好幾房妾室,耳濡目染,也知道這些如夫人與隔房子之間的關系的確微妙得很。
李勖的話又讓想起了新婚第二日荊氏那番又哭又笑的好戲,荊氏當時那話里頗有些挾恩圖報的意思,似乎是李勖全賴養人。
當時韶音只如隔岸觀火看個熱鬧,并未深想。此刻想來卻覺得似乎不是那麼回事。若真的有那般深重的恩,倒也不必特地提醒,再看這母子二人的日常相,似乎也并沒有多親近。
荊氏對李勉和四娘自是十分關切,相自然而隨意,對李勖這個繼子則要明顯客氣許多。
大概是也有幾分恩在,不過是大面上過得去而已,遠遠比不上親生的罷。
韶音想到這里,再看屏風上那人剛直的側面廓,心里忽地有些替他難,上卻反駁道:“我初來乍到是客,怎麼不見你對我周到客氣些”
李勖偏頭看去,看到似乎正撅著,一副蠻模樣,不由微笑道:“夫婦一,你怎會是客我只當你是一家人,是以不夠客氣,也多有不周之,過去的還你海涵,往后的還要你多提醒才是。”
韶音被他這句“夫婦一”說得臉熱,好像是自己與他多親近似的,正不知該如何接這話,便聽那人繼續道:“我自來隨心所慣了,日常起居上多是得過且過,還要多謝你為我置備的浴桶,雖是過于奢侈華麗了些,不過里很是寬敞,我很喜歡。”
不、過、、里、很、是、寬、敞……韶音忽然覺得哪里不對勁,一骨碌坐起來,將頭探過屏風問道:“你這幾天用的可是那鴛首橡木桶”
李勖本想借著這個話頭勸改改日常侈風,也不勉強與自己一樣,只是莫要再有無用的浪費就好,譬如一日三餐,本吃不了幾口,何必輒數十樣菜肴原樣端上再原樣端下聞聽如此問自己,這話也只能暫時擱在了肚子里,亦坐起來看著,疑道:“是啊,怎麼了”
“怎麼了”韶音幾乎憤死,“那是我的浴桶!”
就怕他再用自己的洗澡水,是以這幾日都要他先凈房沐浴,可他卻錯了桶!也就是說,這幾日泡的都是他用過的洗澡水!
韶音只覺腦子有什麼東西轟地炸開,“啊!~李勖!我不干凈了!”
李勖的手先一步捂住了的口,寬大的手掌幾乎將整張臉都覆住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這事要怎樣才能過去”
第20章
微朦的夜之中,白清麗而潔的面孔已被他的手捂得嚴嚴實實,只出一對琥珀的眸子,此刻仍睜得圓圓的,正難以置信似地朝著他過來。
掌心那而略帶潤的經由小臂、大臂抵達全,李勖怔住,霎那之間,只覺這陌生的接一下子就變得灼熱而滾燙,他立刻將手收了回去,黑暗掩蓋了臉的漲紅。
韶音也有些發懵。
王微之也曾這樣捂過的,每每在得理不饒人又喋喋不休的時刻,他斗失敗,便會冷不丁地出手,上嫌棄地說著“阿紈,你可真吵”,末了還要惡劣地使勁的臉蛋。
每當這個時候,韶音是一定會惡狠狠地咬他一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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