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也不是我，更不是咱們，而是人家李將軍李二郎的！說得像有你什麼事一樣！”

人群發出陣陣哄笑，不知是誰先提了一，談話的重心便發生了偏移。

“迎親那天你們去渡口看了沒嘖嘖，那真是若天仙，真跟壁畫上的仙姑活了一般！”

“別提了，都把我兒嚇哭了，晚上做噩夢直說仙姑瞪他！則矣，那眉眼中卻是著一子厲害勁兒，也不知李二郎能不能招架得住！”

“能厲害到哪去瞧那小腰細得，只怕是招架不住李二郎呢！”

……

車碾過土地，揚起一陣塵埃，將這些或善意或惡意、或葷或素的喧嚷談笑落在后面，醉香樓在。

門口的伙計早見到這輛華麗的馬車，只盼著它能停在自家酒樓門口，眼見著香塵撲面而來，簡直喜不自勝，一溜小跑迎上前去，便見軒窗輕啟，竟是從中下來一位云鬢雪明艷照人的華服郎，顧盼之間百橫生，行步搖曳莫不畫。

伙計頓時呆住，張著向眼前恍若天降的神妃仙子，一時忘了自己何方。門前行人、一樓食客呼啦啦涌過來觀看，很快將醉香樓門口圍得水泄不通。

四娘頭一次被這麼多人圍觀注視，頓時張得連路都不會走了。韶音輕輕牽起的手，笑地看向呆若木的伙計，“我們要清凈些的雅間，煩請小哥前為引路。”

伙計如夢初醒，不覺臉已紅到了脖子，幾步路走得同手同腳，差點被樓梯絆個馬趴，看得四娘也不由發笑，瞥了一眼旁泰然自若的阿嫂，一時頗覺與有榮焉，局促之去了大半。

伙計將二人引到三樓一間靠窗的雅間，自去備酒傳菜不提。

待到酒菜齊備、海陸畢集，韶音和四娘忽然發覺，這房間雅則雅矣，可惜不大清凈。

第17章

七月多雨，早上還是風和日麗，上午便起了風，至晌午天已經完全暗沉下來。不多時，江上烏云卷集，下方黑水滾滾，雷聲轟隆而至。

天沉地暗，牙旗獵獵，一道閃電劃破長空，照亮了四十里蒼江對岸的廣陵，瓢潑大雨已在頭頂。校場上的兵勇紛紛回到棚下避雨，卻見江畔仍有二人當風而立。

那玄男子肩寬背闊，量極高，有百戰百勝之能、萬夫莫敵之勇，正是他們的將軍李勖，而那白小子則鶴勢螂形、面若好，乃是謝太傅之子，自秦淮河畔烏巷而來的三十九郎謝候。

謀士溫衡也隨眾兵士一道向著這郎舅二人來，眼見天地之中一黑一白、一高一矮并肩而立，不由好奇此刻這二人心中所想可在一。

謝候見慣了會稽的山明水秀，乍見京口云激流，不由為這番雄奇壯之景所震，只恨此刻無筆墨在手，不能立刻將這方風云奇絕鋪染到錦繡之上。

“山河壯闊，如何不令人生出丹青之意！”

可是旁高大的男子卻像是不解他這番風雅，只是袖手于長風之中，沉默地憑江北。江風將他寬闊的額頭吹出了一道淺淺的川字紋路，兩道濃黑的劍眉出鞘，似乎被激出了平日里深深藏的殺氣。

謝候心神一震，忽然發現了邊這位昂藏偉丈夫上迥異于冠子弟的雄壯之。

“好一東南風啊！”

溫衡笑著走上前來，為二人各遞上一只雨笠，“謝郎君這幾日可還住得慣”

謝候聞言，方才注意到面前的江水滾滾而去的方向乃是西北，面對這不盡長江，自己方才想的是景雄渾、人，而姐夫想的……大概是中原父老，故國失地。怪不得他方才不接話，只怕是在心中恥笑士族子弟只知附庸風雅、不問百姓疾苦了。

果然，李勖接過雨笠，邊走邊道：“溫先生知我！”

謝候暗暗慚愧，一路沉默跟隨進室。此十幾間簡易棚室乃是臨時修建的軍府，正中一間寬敞明堂歸于李勖，其余則歸溫衡和幾個校尉做簿記指揮之所。

謝候這幾日都在此學騎，李勖便命人辟出一間給他做臨時歇息之地，他日日來此，已經與幾位校尉都混了個面，方才一路走來時略看去，卻發現似乎是了一人。

步堂中，溫衡袖中出一本卯冊，翻開最近一頁，呈遞到李勖面前。

謝候在側，看見那卯冊上“趙化吉”三字之后圈了個大大的“病”字，再往前看，這病假卻已經請了不止一次，而是麻麻、幾乎隔日一病了。

按李勖帳下軍規，三次無故缺，五十。趙化吉早就攢夠了兩次，只為鉆軍規的空子，于是便頻繁記病。

卯何嘗不知他這鬼把戲，奈何他是趙勇之侄，又與主將沾親，是以拿他沒辦法，只能他說如何記便如何記。

李勖對此早就心知肚明，帳下四部兵馬，唯有趙化吉帶的丁部松弛懈怠，部眾屢屢犯、屢教不改。

這些人原都是趙化吉之父趙武的親兵，趙武懦弱怯戰，貽誤戰機，致使大軍深陷敵圍，自己也被長生道所殺。趙化吉倒是比他的先君勇武，可惜徒有斗狠之能，而無將兵之才，率領一眾人馬無頭蒼蠅似的竄，被叛軍打得稀里嘩啦。趙勇無奈之下，只得命這只隊伍就近歸李勖調遣。

這個命令不過是權宜之計，待到戰事平定之后，趙武的人馬還是要由趙化吉統領，而趙化吉與李勖依舊是平起平坐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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