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會吃”，李勖心里想著，又抓起一把邊走邊吃，一時也沒注意到門口那兩個婢子言又止的神。

又過一日，仍是傍晚歸家時分，李勖大步流星正要往屋里走，迎面卻見妹妹四娘勾頭從屋里跑出來，眼圈紅紅的，見了他也不說話，只將頭一扭就要回西院。

李勖一把拽住，皺眉道：“你怎麼了”

四娘力掙兄長的手，語氣異常氣憤，帶著哭腔道：“阿兄還是去問阿嫂吧！”說罷捂著臉嗚嗚咽咽地跑了。

李勖心下狐疑，正進屋詢問，韶音已經從室追了出來，口中正急切地著“四娘”，一眼見到李勖，頓時止住了步伐，眸子忽閃幾下，忽地笑逐開，出幾顆瑩白小巧的貝齒，聲道：“你回來啦！”

這模樣異常心虛，李勖愈發覺得不對勁，遂沉聲道：“怎麼回事”

“也沒什麼大事，不過是一點小小的誤會而已。”

李勖的兩道劍眉已經微微揚起，顯然是存了刨問底的打算。

“就是前幾日那紅棗……既送了我，我便也領了的，命人好好炮制，一定要盡其用，不可辜負了人家的一片心意。誰知、誰知今日過來找我說話，一眼見到了那炮制過的棗子，大概是以為我糟蹋了東西吧，竟就生氣了！我也是始料未及，并不是有意的。”

韶音說著垂了眸，濃卷翹的長睫像兩掛簾子，垂下來擋住了李勖探究的目。

“所以，你的意思是，四娘見了脆去核的紅棗便氣這副樣子這倒真是奇了。”

“是了，我也是覺得有些奇怪呢。不過你放心，明日我必定會找說清此事，左右不過是我們姑嫂之間的小誤會罷了，你只管料理軍務，不必掛在心上。聽冬郎說你練甚是辛苦，想必這會兒已經了，快進屋用飯吧。”

韶音說著出兩白生生的指頭，拈起李勖袖一角笑地一扯，催促道：“快進來呀。”

李勖眸落在這兩指頭上，足下像是生了，紋未。

相幾日，他已經知悉的脾，沒理尚要辯三分，得理更是不饒人，絕非這般溫存小意、善解人意之人。此刻忽然如此，定然是十分理虧又心虛的緣故了。

韶音何曾這般做小伏低過，李勖卻仍板著張臉杵在門口不，顯然是并不想就坡下驢，便也有些惱，于是便一把甩開他的袖，也冷下臉道：“都說了只是小誤會，你至于如此麼真小氣！”說完顧自回了屋，坐到案前吃起酪來。

李勖沒理，只是沉聲住后的阿筠，“你說，怎麼回事”

阿筠被他那兩道銳利的目看得心里發慌，心知是瞞不過了，只得斟酌著慢慢答道：“的確是誤會，四娘今日來屋里找郎說話，飲了些酪漿，一時急，便了凈房，之后、之后就在恭桶里看見了那些焦棗，就、就生氣了。”

說到這里，阿筠直覺李勖的臉已經沉得嚇人，便惶恐地跪了下去，“郎主容稟，我們在家時一貫是用焦棗除味的，并非是故意糟蹋四娘的心意。前日四娘送來紅棗，郎還特意囑咐我們好好收著，都是我自作主張，沒將郎的囑咐放在心上，還以為是尋常的棗子，就教人炮制用了，不想被四娘看見，傷了的心……此事與郎無關，都是婢的過錯，郎主若要責罰，就罰婢一人吧！”

除了那句“郎特意囑咐我們好好收著”外，倒是沒說假話。

棗子自帶一甜香，是極好的天然除味之。烘烤水后又輕盈，最適于鋪在草木灰上，一道置于恭桶之中，一旦屙下落，自會因重量而沉下方，焦棗則因輕盈滾圓而自然覆蓋其上，如此便可保證凈房氣味清新，不至于有不雅的味道傳出。

謝家一直都是如此，是以韶音從不食棗，前日四娘以棗相贈，也是為了不拂人的面才勉強收了，哪想到會鬧出這麼一樁事來。

李勖此刻才明白凈房中那似有若無的甜香從何而來，短短幾日而已，士族吃穿用度之奢華已接連教他大開眼界，而今日之見更令他震驚無比，知道他們奢靡，卻是不料他們竟奢靡至此！

大晉偏安江左，外有胡馬窺江，有權臣割據，各地零零散散的戰事幾乎從未平息，多百姓食不果腹、只能易子而食，多將士缺糧，被之下只能靠劫掠養家，這些士族不思北伐雪恥，只顧家族之利，一味窮奢極，竟到了以棗廁的地步！

李勖想到此只覺沉痛難抑，再看那烏木食案后若無其事地小口小口品嘗酪的華服郎，心中不由升騰起一厭惡之。

“郎主！”

阿筠阿雀見他拔步就要往屋里走，面十分不善，一驚之下還以為他要對韶音，當下便急得一左一右抱住了他的。

李勖喝了一聲“讓開”，不過稍一用力便將兩個婢子甩了開去。

韶音聞聲回眸，見阿筠阿雀兩個俱都倒在地上，頓時覺得熱上涌，一時也顧不得怕，幾步便擋到們前，沖著李勖怒道：“今日你膽敢傷人，我就和你拼了！”

說著便將腰上纏著的金蛇信了下來，一對細長的柳眉倒豎，俏臉上掛了一層霜，憤怒地盯著李勖。

李勖只是想進凈房確認一眼，怎料引得們這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尤其是前面這個，竟擺出了一副與他過幾招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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