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勖從未與年輕郎這般單獨相過,又好像很畏懼他……想到這里,他俯從幾上拾起一只草,雙手持著,勾在韶音手中那只狗尾草上,輕輕一拉,那狗尾草便斷兩截。
“我時也玩過這個游戲”,他說著,面上浮起一平易近人的微笑。
從他進來以后,韶音渾三萬六千個孔都張著,時刻留意著他的一舉一。只見他忽然俯而來,擋住了后搖曳的燭火,巨大的影子流水般兜頭蓋臉地漫了過來,瞬間籠罩了的整個,那三萬六千個孔霎時齊聲嚷“快跑”,汗直立。
手中的狗尾草斷裂,發出一聲極其細微的脆聲,面前高大雄壯的男子臉上揚起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骨悚然。
他這是在暗示,死就跟拉斷這狗尾草一般容易
欺、欺人太甚!
怕到極反生怒,韶音深吸一口氣,提至膛,又緩緩吁出,落于丹田。
開口便脆生生地中氣十足:“李勖,我已經向阿父稟明,效仿古人反馬之禮,與你試婚三月。三月之后,若是你我二人秉不和、脾氣不投,我們便離絕兩散,再無關系。你可聽明白了”
李勖緩緩直起來,沉默了。
半晌,他開口道:“試婚”眉頭微挑。
韶音既已將醞釀了一整日的話說出口,愈發理直氣壯,“正是!你可愿意”
李勖沒說話,面上亦看不出什麼表,轉將喜服的外袍了,搭在榻旁的架上,轉進了凈房。
韶音盯著他的背影哼了一聲,顧自上榻,翻面朝里側。
他不樂意也不由他!天下萬事莫不講究個兩廂愿,只要阿父同意了,屆時乘著謝家的馬車返家,難道他還敢阻攔不
凈房傳出一陣嘩啦啦的水聲,接著是巾架、盆盤移之聲。那里面所設俱都來自的閨房,澡豆甲煎、瓶浴桶,無不是私人之,還是頭一次與一個陌生人分,而這人還是個五大三的男人。
韶音強下心中的不適,忍著沒有說話。
很快,凈房的門再次打開。
腳步聲從凈房門口開始移,先是靠近了窗邊——室的一下子暗了下來,他滅了火——后又向著榻邊移。
韶音覺自己背脊僵。
他在側躺下,放下了大紅的綃紗帳。
一完全陌生的氣息在帳彌漫開,韶音忽然覺得自己面頰發燙。
“怎麼試”
后的男子忽然這樣問了一句。
他這是……答應了
韶音驀地翻了個,不期與他四目相對。
龍燭的進紅綃帳,將他剛直的廓也映得和了,讓他看上去并沒有那麼可怕,反倒是有些……英俊。
韶音的心砰砰直跳,翻過去,不想看他。
一只手忽然搭在的腰上,不輕不重,卻教無法翻。
李勖支起上半,俯在上又問了一遍,“怎麼試”
腰上傳來異樣的溫熱,他的氣息熾熱,眸似乎也是熾熱的。
韶音的臉像是被火烤紅了,開口也有些干,“還、還能怎麼試,該怎麼試、就怎麼試!你放開我!”
李勖依舊維持著那個姿勢,神里出一疑,“你沒有母麼”
大戶人家的婦人一般都不親自哺,而是將嬰兒由母養育。兒出嫁時,母隨之過到夫家,一般都會擔起教導房中事、后宅事的職責。
謝夫人早亡,這職責更該由母擔當才是。
韶音被他這忽如其來的話問得一怔。
的確是沒有母。
阿母王瑾對唯一的兒疼至極,一直親自哺育、親自教養,直至撒手人寰。那時的韶音已經七歲,正是人嫌狗憎的年紀,不得一點約束,加之思念母親,日夜啼哭作鬧,謝太傅只好親自帶著,尋找保母之事就此耽擱。
謝太傅喪妻之后加倍疼兒,可謂是萬事都由著,任自己挑選了一堆年紀相當的侍,任日日在烏巷中呼朋引伴,在會稽山的春在堂中游燕飲。凡有所求、無所不應,百依百順。
一朝出嫁,謝太傅終究只是父親,只顧著教人看好、安,哪里能想到這些。
長生道作以后,家中接連遭逢變故,幾位長輩喪夫喪弟,也是心沉痛,一時間都將這一茬給忽略了。
是以,韶音于男之事依舊懵懂。
李勖見神,心中便有了答案,松開手重新躺下,無聲地嘆了口氣,“睡吧。”
雖貌人,行事卻一派天真,言語、作中不時出一孩子氣,而他已經是二十出頭的年男子,實在做不出趁人之事。
韶音被他問得不著頭腦,見他此刻安靜躺著,先前的忐忑消散大半。其實也不知自己在忐忑什麼,只是懵懵懂懂地覺著,這男子頗為危險。譬如說,他方才將手放在了的腰上,那種覺就很……很危險。
“這麼說你答應了”韶音試探著問他。
“嗯。”
“……你不要稟明你的阿母麼”
“不用”,李勖輕聲道,“我自己的事可以自己做主。”
韶音“哦”了一聲,心里忽然有點羨慕他。
閉上眼睛,枕邊人均勻的呼吸聲清晰可聞,睡有些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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