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恩被救回來了。

濃烈的消毒水嗆鼻息，黎恩被紗布纏的右手手腕傳來劇烈的刺痛，耳邊是陣陣低啜的哭聲，黎恩指尖不由蜷著攥。

沒死。

“醒了！醒了。醫生！醫生！我姐姐醒了。”趙思南哭得哽咽，“我姐姐醒了。”

“我姐姐醒了，醫生。”

黎恩眼前一片白，什麼都沒有。

“病人自救意識薄弱………”后面的話黎恩聽不清了，沒有力氣聽。

好像被放到了船上，在無邊無岸的大海上漂浮，一葉孤舟搖搖曳曳。

忽然，手腕傳來劇烈的刺痛，船被掀翻。

耳邊傳來低啜，“怎麼辦？你們不是醫生嗎？趙叔叔，你不是神醫嗎？你救救我姐姐好不好？”

“小南南，不是神醫我不救。是自己不想醒，本來就弱。”

“這個姐姐不好，咱們不要了。要不等神醫我再給你找個好姐姐。”

趙思南哽咽得幾乎說不出話，“黎恩，醒一醒好不好？恩恩。”

一陣冷幽的聲音由遠及近，“都出去。”

“小宇宇你怎麼來了？你可別來，你不會是想要掐死吧？你可別江妄那小子最護犢子，他在天上看到你這麼欺負他心肝一樣的小傻瓜，還不得………”

“出去。”趙朔宇的聲音冷涼底。

哭聲漸遠，黎恩傷的手腕被猛地攥住，抓心般地刺痛席卷所有神經，“黎之恩，江妄尸骨還沒找到，還有那麼多事沒理，你什麼都不管了是吧？”

“我告訴你，你不管那些爛事沒人會管。你死了還能落下一抔黃土，你不管江妄就是尸骨無存。趙思南自己能不能守住江妄那些東西，趙秀珠和江家遠親會不會來搶，霍家會怎麼欺負，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黎恩臉皮掙扎著跳，卻始終沒能睜開。

“我知道你能聽見，黎恩，趙思南是江妄留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緣。你如果忍心看著被趕到大街上流浪，任人欺負你就永遠別醒。你就去告訴江妄，他妹妹和他一樣是孤兒了，和他一樣人人唾棄，無家可歸。你告訴他，你倆下輩子他媽都躲著別投胎，省得要死要活弄得所有人不消停。”

黎恩嗓音沙啞，虛弱，“你，喝毒藥了。”

緩緩睜開眼，房間的明刺眼，黎恩瞇著眼睛只能看到趙朔宇模糊的影。

嗓音又干涸啞得厲害，“謝謝你。我手……疼的。要不你先松開再罵我唄。”

手上的力道松開，趙朔宇暗自松了口氣，“江妄有書，他名下所有財產都給你。趙思南那份歸你保管。”

黎恩想撐起胳膊，剛撐起來卻因為力不支，摔了下去。

“怎麼會有書？不是意外嗎？”

“以前的。”趙朔宇幫提了下被子。

“以前？多久？”黎恩一臉狐疑。

趙朔宇看了幾秒，翻了個白眼，“在你第一次丟下他跑到M市之后，在他所有的事業剛起步的時候，在他卡里只有幾萬塊的時候，在他要死不活自殺的時候，在他出現嚴重心理抑郁的時候，在他撐不下去想死的時候，在他被那些搶生意的人圍在死胡同里的時候，在你從江城拋下他跟著他的仇人走的時候，在你去淬毒上班他沒日沒夜守著你的時候，在他為了你被姓王的整進看守所的時候，在你和他鬧分手他把你紋在上的時候，你走的拿四年他沒日沒夜守在你們家樓下煙的時候，在你說喜歡賽車他為了你命都不要去賽車的時候，在他知道你欠債一個人提著錢去地牢幫你還債的時候，在他冒死去砍掉磐威的胳膊給你還債的時候，在他知道你的左手廢了還迫你彈琴愧疚到扇自己耳的時候，在你吃抑郁藥他拼了命研究心理學的時候，在你染了d他四尋醫求人的時候。”

黎恩早已經淚流滿面，整個人蜷一小團把臉進被子里，手腕的染紅白的紗布。

“黎之恩，他那麼你，好好活著把他的命續上。”趙朔宇頓了頓，“他說，他命不好，守不住你還會一直拖累你。”

黎恩臉埋在被子里，悶得很沉，“是我命不好，連累了他。”

趙朔宇把一條紅的手繩丟到床邊，“芊芊給你求的，不舒服不能來看你。”

黎恩從被子里鉆出糟糟的小腦袋，臉上沾著淚，“芊芊怎麼了？”

趙公子嫌棄地看了眼，忍了忍沒忍住了片紙巾給他。

“謝謝。”黎恩拿過紙巾，“芊芊怎麼了？你是不是欺負了？”

還謝謝。真有禮貌。

添的時候一點不含糊，這會兒還來兩句謝謝。

“我什麼時候欺負了？”趙朔宇一臉不解加不服氣，“懷孕了。”

黎恩放心地點了點頭，自顧自眼淚，“哦，懷孕了。”

“啊！懷孕了？”由于太過激，一口氣在心臟里干咳起來。

趙朔宇一臉嫌棄又擔心地給遞水，“剛把你從生死簿上拖回來，你別又給自己送走了。”

黎恩剛才還慘白的臉這會兒變得通紅，“你怎麼把欺負懷孕了？”

“………”

趙公子不這氣，“為什麼不能是欺負我？”

“那你怎麼沒懷孕？”

趙朔宇狠狠頂了下腮，“老子要能生，你以為我還用求別人？”

黎恩撐著喝了口水，一口氣才順，“要結婚嗎？你和求婚了嗎？一個人沒人在邊照顧，你一定要照顧好，工作不能太累。對了，前一段時間低糖很嚴重，喜歡吃大白兔糖你給買一袋放到門口的鑰匙盤里，出門會拿著吃。”

“我知道，是我朋友。”趙朔宇一臉醋勁兒，“用不著你這麼事無巨細，黎之恩，你好好收拾收拾自己吧。你現在像是只燒焦了的狐貍。”

“………”

黎恩沒說話，一句話也沒說默默躺了回去。

“是我命不好，是我連累了江妄。他自從遇到我，沒有發生過一件開心的事。”黎恩把紅繩往外推了推，“我已經不需要這些了，你要好好對芊芊。”

兩人就這樣靜默了很久。

趙朔宇拿起那條紅繩，“你后面有什麼打算？”

“尸不可能找不到。”黎恩淚砸進枕頭里，“我不信一個人就這樣憑空消失了。警察找不到我自己去找，一年找不到我就找一輩子。我不會拋下他一個人不管。”

“如果一輩子找不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