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若怔了下，舒展眉眼：“或許，是心安的覺吧。”

心安……

阿蕉咀嚼這兩個字，許久慘然一笑：“多謝三夫人，我知道了。”

到了洪武門前，一如楚若所說，今次守門的是晏家舊部，他們聽聞與晏家冤有關，二話沒說開了城門，那承天門的侍衛領班想阻攔，直接被手下打昏拖開。

隨后的端、午二門依著前言也未遇阻礙。

直到最后，奉天門前。

“站住！車上何人？”

楚若深吸口氣，簾下馬：“安寧侯之妻、晏家三夫人楚若，求見皇上！”

那前侍衛見是個子，先是一愣，而后聽見是晏家人，緩和口氣：“原來是安寧侯夫人，夫人此來見駕，可有圣召？”

“未有。”

“那是天子口諭？”

“也無。”

前侍衛的臉一下子沉下來：“既無圣旨，也無圣諭，那夫人請回吧！”

楚若紋不：“大人，妾今日此來，是陳冤！大人可否看在晏家世代忠義的份兒上，代為通稟一聲？”

那侍衛搖頭：“夫人莫要為難下，天子有諭，無詔不得進宮，夫人不想招致禍事，還請回吧。”

楚若垂下眼。

果然，這宮門不是這麼好進的。

握住袖中之，待要手，忽然一道清朗聲音傳來：“安寧侯夫人？”

楚若微愣，回過頭，竟是看見蘇廷筠站在那兒！

他著朝服，帽戴得一不茍，見到以及后那輛馬車時，一切便已明了。

“蘇大人！”那前侍衛連忙行禮。

蘇廷筠揮手：“你們先下去吧，我與安寧侯夫人單獨說兩句話。”

侍衛們面面相覷，到底還是沒有違抗他的命令。

“我竟是忘了，蘇世子領順天府差事，護衛宮墻亦屬分……”楚若邊泛起一苦笑。

蘇廷筠亦只道：“夫人面圣，是為晏家？”

事已至此沒有瞞的必要。

楚若微微點了下頭，蘇廷筠沉默，許久才輕輕道了聲：“既是如此，夫人就該知道，廷筠不會、不敢，也不能放你進去。”

三個不字，已說得清清楚楚。

楚若頷首：“妾明白。”

蘇廷筠渾一震：“你不怪我？”

“為何要怪？平靖侯是你生父，骨至親，再說什麼公理大義都是虛偽。”

說得理所當然，面坦沒有毫偽裝。

蘇廷筠心下大痛。

他更愿意恨他、指責他，而不是從容地站在這里說，理解他……

“楚姑娘……”他第一次忍不住私心，違了禮法，“廷筠冒犯，如果，如果你不是安寧侯夫人，你還會這麼做嗎？”

楚若知道他想問什麼。

他想求一個答案，能讓自己稍微心安的答案。

可卻道：“會。”

“只不過不會這麼激進，但妾還是愿意站出來，不愿忠臣蒙冤、良將落難。”

忠臣蒙冤、良將落難……

這八個字讓蘇廷筠的臉蒼白得如蠟紙一般。

楚若見此便知火候到了，于是上前道：“蘇世子，你有你不放行的理由，妾亦有非過不可的理由，既然如此，何不憑天斷？”

“憑天斷？”蘇廷筠面上出一茫然。

楚若翻開右掌，出掌心一枚銅板：“您隨意拋出，若為正面，就請你放我過門，若是為反，不需你開口，妾自會離開。”

蘇廷筠腦子一片渾噩，手，從掌心拾起那枚銅板。

叮——

清脆的聲響彈出，那銅板自空中落地，翻轉、跳躍，最后滾落出一面……

“是正面！”

楚若抬目看向他，蘇廷筠面如死灰，一未。

他像風干了的雕塑，在原站了許久，才緩緩抬起手。

“開門。”

前侍衛猶豫了下，遵令打開奉天門。

楚若松了口氣。

終于進去了……

楚若扶著阿蕉下馬，孟揚因持兵刃被攔下。

對他點點頭，踏奉天門。

砰！

一聲沉重的悶響，卻是蘇廷筠狠狠跪在了地上。

他這一放，等同于絕了父親生路！

奉天殿。

皇帝除傳召晏錚和平靖侯外，還把顧相也了進來。

這顧相之妻也出自蘇家，是太后的小妹，所以他和平靖侯也算有親。

“安寧侯，朕今日召你來，是為函谷關一事，此案朕命閣詳查，如今已有了結論，你父冒然出擊導致中伏不假，但亦有宵小盜取城防圖，連累函谷關失守，所以這戰敗之責，朕就不打算追究了。”

晏錚眼底含譏。

追究？怎麼追究？

把人從墳土堆里刨出來再鞭上幾鞭？

皇帝似也覺得這話有些欠妥，咳嗽兩聲道：“咳咳，朕的意思是，這次函谷關大敗，乃是由宵小作祟，所以這罪魁禍首嘛，當然該是那盜圖之人，你以為如何？”

這話一出，平靖侯兩發差點跪下。

晏錚抬目：“皇上以為，盜圖之人是誰。”

“大理寺不是已經查清了嗎，是你先前救的那名孤，阿、阿什麼來著，朕判死刑，車裂如何？”

晏錚眼底冰冷。

皇帝這話的意思很明顯了，拿阿蕉當元兇，可不就是要保下平靖侯嗎？

蘇南天聽到這話大松口氣，連聲高呼：“皇上英明！”

“你住！”皇帝狠狠瞪他一眼，蘇南天頭，皇帝又道，“安寧侯，朕也知道此事是委屈了你，不過事已至此，你再追究也沒有任何意義。這樣吧，朕晉你為安國公，再封你夫人一個誥命，還有文景那孩子也封為世子，你意下如何？”

一個國公、一個誥命、一個世子，在吝嗇的皇帝手上已算大方。

可在皇帝眼里這麼幾個輕飄飄的爵位，就能抵晏家六條人命、抵戰死的十萬將士，晏錚握的指尖，已不覺陷掌心……

“皇上，晏家，冤枉。”

他啟只吐出這六字，字字千鈞。

皇帝面也變得難看起來。

他何嘗不知冤枉，可平靖侯不能死，否則太后娘家絕后，老人家會發瘋的！

因此皇帝遞了個眼神給顧相，顧相也不能再裝死，只好道：“安寧侯，皇上知道晏家冤枉，也知道您心里的委屈，可這大錯已經鑄，人總是要往前的……您若是覺著幾個爵位不夠，大可向皇上提一提您想要的，是吧？”

皇帝聞言瞪了眼顧相，這不是他獅子大開口嗎？

顧相也無奈，天家犯下這等大錯，還要遮掩，那不只能求著對方先開條件嗎？

君臣之間的互晏錚并沒有錯過。

他恍惚立于殿上，心中那荒謬的覺愈發嚴重。

何時起，公理、人命，都是可以易的了？

“皇上，罪臣只求一事。”

他淡淡拱袖，清淡眉目霎時間霜寒雪冷：“平靖侯必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