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忙趕向式乾殿，將至前朝時，馬車也不得不放緩速度，以免沖撞圣駕。

太慢了。

薛咬咬牙，果斷跳下馬車，選擇跑過去。

提著擺，聽見有路過宮人向自己行禮，那聲音如風一般從耳畔掠過。

式乾殿外，薛停下腳步，以求規行矩步，莫被大臣抓住把柄。

今日第二次踏皇帝理公務的大殿，瞧著狼狽許多。

那些小太監畏懼太后，忙不迭將折子取來，“公子，陛下方才同臨淮王世子出去了。”

薛點頭，心道謝凌鈺這個皇帝果真傀儡，行蹤隨隨便便就給無關者。

若有心與皇帝好，豈不是方便？

倘若……謝凌鈺看順眼，以后能不能多去長樂宮和太后說說話。

或許陛下與姑母有什麼誤會，太后絕不會做有害于大昭社稷的事。

若兩人消弭隔閡，姑母也不必強求后位上的人是誰。

這稚的想法卻蠱著，一步步向梅林走去。

還未見人影，卻已然聽見那道冷若檐上霜雪的聲音。

“明年此時，記得告訴臨淮王，朕不在乎。”

隨后便是一聲短促的慘。

薛臉煞白，站在未消融的雪地之中，聽見輕而穩的腳步聲。

“阿音怎麼在這兒？”

天子的聲音輕和煦，袖口擺染，一滴滴淋在雪上，艷靡麗，比枝頭梅花更人。

然而，萬千都不及謝凌鈺白皙臉頰邊微微晃的朱砂耳墜。

小小年目若點漆，瓣朱紅，好似下凡的仙。

薛此刻卻畏極，謝凌鈺不似凡人，不因皮囊，而因這什麼都不在乎的神。

或許，這便是天子，因坐擁江山被奉上神壇，高不可攀，就此以之軀睥睨一切。

薛終于意識到雙目干，緩緩閉了閉眼。

面前的小皇帝向出手。

薛不知為何，那近乎蒼白的令想起某種巨蟒，或寒冬泛著冷的日。

腹中一陣翻江倒海，恐懼使之額頭冒出冷汗，心跳快如擂鼓。

＊

“離我遠點！”

重重帳幔下，容殊麗的猛地睜眼，捂住口。

“可是又魘住了？”流采匆匆，遞來一盞水，“還是得讓太醫再瞧一瞧。”

薛擺手，蒼白，仍舊未從夢中緩過神。

“不必，這麼多年都如此，待會兒補眠便好。”

自臨淮王世子死后，薛便時常夢見謝凌鈺那日模樣。

總覺他會找個機會殺了自己。

當年，京城戒嚴三日搜捕刺客，最后查出與河間王有關系。

太后與皇帝皆是一副和稀泥的態度，不輕不重削了河間王最貧乏的一縣封地，隨后賜以重金。

臨淮王膝下獨子尚且年，送來做質子，莫名沒了命，豈能容忍朝廷與河間王，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反了。

那場叛波及十余郡，被稱作臨淮之，以臨淮王梟首示眾，河間王重傷結束。

對薛而言，唯一的好便是舅舅隴西郡公最后帶兵平叛，得封徐國公。

至今想起當年事，都覺如夢一般。

所有人都說天子亦遇刺，在寢殿休養，連姑母也不曾懷疑。

可……當初見到的謝凌鈺，分明好好站在那。

薛甚至懷疑自己是否記錯了。

“公子，靜宜郡主來了。”

“讓阿姐進來說話。”

薛儀一進來，便見小妹如西子捧心，心中輕嘆，果真我見猶憐，怪不得謝凌鈺那般看重，這幾年日日命去式乾殿取折子。

“方才父親進宮，同我說了幾句話，提及你時，發了好大一通火。”薛儀垂下眼簾，“你同王玄逸走太近，京中早已風言風語不斷。”

“他本就是我未婚夫婿。”薛聲音淡淡的，卻著執拗。

知曉在說氣話，薛儀輕嗤:“罷了，你便是這副樣子，若真惹陛下不快，難道王玄逸會為你抗旨？你也該收收自己的子。”

不知怎的，臨淮之時，這個妹妹病了一場，此后便愈發縱任，不守規矩。

嫏嬛閣其余人中常有因犯宮規被送回家的，唯獨薛，無論如何都有太后護著，一直安安穩穩留在宮中。

思及此，薛儀心底有些復雜。

料薛毫不為所。

“你怎知表兄不會？”

堪稱意態幽花未艷，玉生香，說這話時毫無逞強之。

薛儀氣短，不知如何回應，倘若換個人，都能毫不猶豫反駁。

偏王玄逸對小妹有多癡迷，旁人不知，薛家人皆知。

那位名滿京華的王三郎，因此被恩師痛斥“簡直冥頑不靈，心疾難醫”。

薛儀有點可憐王玄逸了，但凡小妹懂點事，都知道與他撇清關系。

“你好自為之。”薛儀與話不投機半句多。

沒把薛儀的話放心上，薛沐浴后換了件淺絳石榴，徑直去太后寢殿請罪。

如今正值炎夏，三重輕紗裹在上，仍舊熱到氣悶。

踏正殿的一瞬，涼意撲面而來。

請罪有請罪的規矩，薛沒像往常那般進來便撒，而是老老實實行禮，隨即便聽見一聲輕笑。

“怎的未曾向朕行禮？”

一道頎長人影自屏風后出現。

年天子聲音不疾不徐，似敲冰擊玉，一雙眼帶著居高臨下的無謂，長而的眼睫如墨，愈發端默靜肅。

他生來白皙，縱使終日習騎亦不曾變。

不是瓷玉石之白，而是冬雪覆蓋千里原野的白。

薛幾乎下意識想跑，卻習慣出微笑。

“原來陛下也在殿中，我方才沒瞧見呢。”

謝凌鈺喜歡這副沒規矩的模樣，倘若出畏懼之，皇帝便幽幽問道:“可是當年朕嚇著你了？”

這幾年，薛著頭皮對皇帝出笑臉。

見薛頰邊淺淺酒窩，謝凌鈺頓住一瞬，隨即道:“怎的急匆匆來這里？可是聽聞螺鈿司回來述職，想先挑些首飾？”

薛總不能說實話，囫圇應下，隨后反應過來，螺鈿司上個月才回來，謝凌鈺在詐。

第4章 他偏要讓心甘愿摘下那……

太后一直坐在殿中，默默打量謝凌鈺的一言一行。

自從薛進殿，皇帝就表現出不正常的興。

如同貓兒逗弄獵，偏皇帝的語氣太過溫，甚至帶著調侃。

太后總覺心中難安。

當年留梵音在宮中，不知是對是錯，然而終究是薛家人，為薛家利益考量，再來一次，仍會召梵音進宮。

太后心底嘆口氣，解圍道:“昨日我與阿音提及螺鈿司使來信，有些新花樣，許是聽錯了。”

謝凌鈺沒再追究。

“阿音又缺首飾了麼？”謝凌鈺看了眼沒任何裝點的修長脖頸，“朕上個月才賜了些，怎麼一個也未戴上？”

薛想起那些賜首飾，碩大紅寶鑲嵌的瓔珞墜得脖子生疼。

早已學會如何糊弄謝凌鈺，“回陛下，賜之太過珍貴，臣唯恐損壞。”

皇帝自然不信，巧言令慣了，張便會說胡話。

薛張時，便會忘記他的叮囑，恪守君臣之禮。

見胡謅，謝凌鈺心底涌起淡淡的厭倦。

撒謊。

他走到邊，垂眸瞥見烏黑發髻邊一串珠花，念及朱臺送來的消息，神更冷。

薛縱使低頭，也能從大殿的緘默無聲中察覺皇帝緒不佳。

心底腹誹，謝凌鈺怎麼一陣一陣的，喜怒無常，比先帝有過之而無不及。

見嚇得像鵪鶉，著不吭聲，謝凌鈺頓覺無趣，只與太后說了幾句不咸不淡的場面話便回去了。

待四下無旁人，太后才緩聲安:“坐下罷。”

“你想說什麼，我心里清楚，”太后放下手中滋補的茶，“可是薛儀又通風報信了？”

薛抿，左右瞞不過，不若默認。

“王玄逸……是個好苗子，先帝亦這般想，否則也不會選他做伴讀。”

皇帝還是太子時，邊的伴讀皆是千挑萬選過的，乃未來輔臣。

薛以為，太后會讓離王玄逸遠些，免得君臣離心，毀一太平宰相之才。

陪伴姑母數年，薛早明白，在姑母心中，先帝留下的江山最重要，其次才是薛家。

“自去年起，京中便有傳言，說你與王三郎關系匪淺。”太后頓了一下，“你父親大發雷霆，認準了乃素日政敵在背后推波助瀾，要派人徹查。”

薛背后一涼，那些消息是放出去的。

“放心，我已攔住你父親，”太后捕捉到神變化，“這個主意王玄逸知道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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