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産科診室門口, 即將就診者的名字在晶屏上滾，江渝之卻遲遲沒有出現。

姿高的男人站在走廊上有些惹眼，來這裏的男士都是陪伴妻子, 像他這樣獨自一人來的倒是見。

裴煊的眉心蹙著，垂眸看著手機，夏鹿和江渝之的手機都打不通，家門口的監控錄像卻顯示們不到八點就已經出門了。

明明是幹燥涼爽的秋天，背後的汗微微沾了他的襯。

過了一會兒，夏鹿終于將電話回撥過來, 的聲音明顯很張：“裴煊？我剛才在拍攝, 你打給我什麽事？之之的檢查結果出來了嗎？”

前幾天本來和江渝之說好了今天陪一起，但無奈下午的拍攝因為天氣原因提前了, 工作上的安排實在沒法調整。

裴煊的視線掃過晶屏，上面已經沒有江渝之的名字了，他的語氣有些沉：“我現在在醫院, 江渝之沒來。”

夏鹿微愣, 反問道：“怎麽會？我當時是看走進醫院才離開的呀。”

“我知道了。”裴煊沒有和多說什麽, “我會再試著和聯絡。”

“那你聯系上之後，讓給我……”

夏鹿的話還沒說完，電話就被人掛斷了，聽筒裏傳來“嘟嘟”的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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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上午的人民公園有不人在喂鴿子, 錯峰出游的家庭、退休的出來遛娃的老人、上午沒課出來玩的大學生……

大家都t群結隊，江渝之的形單影只倒是和周圍的環境有些格格不。

蹲在地上，邊擱著一個小塑料袋, 裏面裝了一些還沒拆封的面包和拆過的包裝袋, 手上著點面包碎屑灑在地上，給停留在前的鴿群喂食。

一個乎乎的小朋友走到邊, 聲氣地提醒：“阿姨，你的手機掉在地上了，有人在給你打電話哦。”

江渝之扭頭看去，小朋友後站著兩位慈眉善目的老人，臉上掛著和善的笑。

“謝謝你啊，小朋友。”江渝之從包裏拿出了那盒裴煊之前給的檸檬糖，“吃糖嗎？”

小朋友得到家長的同意之後，從手中接過糖果，很乖巧地同道謝，隨後牽著爺爺的手離開了。

江渝之從地上拿起手機和袋子，撐著站起來，作有些急了，帶來一陣眩暈，緩了一會兒才好，走了兩步，到後的長椅上坐著。

“喂，裴煊，不好意思啊，我手機靜音撥片忘推上去了。”

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一般，的聲音有些發虛。

未接來電的數量令人咋舌，本以為裴煊會生氣，但愣是沒從對方的聲音裏聽出一點怒氣或者冷意。

“你在哪裏？我來接你回家。”

不知道為什麽，聽到他這句話，江渝之的鼻尖有些發熱，說話的聲音也帶上些鼻音：“為什麽是回家？我以為你會把我抓去醫院做檢查。”

裴煊在電話那頭溫聲道：“如果你不想，那我們今天就不做。”

兩個小朋友路過，又笑又鬧：“哇，好多鴿子。”

剛才還在接江渝之投喂的那些個字撲棱著翅膀飛走了。

江渝之擡頭看了眼天空，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刺眼，的眼眶發酸，眼中升起薄薄的水霧：“你不是說偶爾當逃兵也是可以的嗎？我有點害怕，所以選擇了逃避。”

裴煊大概是在醫院，背景音有些嘈雜，他輕哼一聲：“現在倒是記得我說的話了，後半句怎麽不記得？我還以為江總在任何時候都能所向披靡。”

聽他這樣說，江渝之過了一會兒才說道：“這些年，好多時候，不是不想退，而是因為我肩上的責任讓我退無可退，只能告訴自己關關難過關關過。”

但是害怕的事也會被劃分等級的，沒有人可以一直堅強、勇敢。

偶爾當一次頭烏，是不是也沒有那麽丟臉？

“你就在原地等我，我會找到你的。”裴煊那邊嘈雜的背景音消失了，他的聲音也變得清晰起來，“像十四年前抓到某只頭烏一樣。”

這是江渝之第二次當逃兵。

高一暑假，裴煊被他母親接走後，江心媛也來鷺城過暑假了。

孔念慈不但休了年假，還把能推的需要出差的工作都推了，那是江渝之第一次看見在家裏待這麽長時間。

江心媛來鷺城後不久就在市場上買了幾盆貴的花，算好了花期，每天心養護著，說到時候要把花送給孔念慈當生日禮。

那是一個豔天，孔念慈帶著江心媛去逛街，江渝之頭一天就說自己有作業要寫，不想去。

最近的天氣說變就變，江心媛走之前叮囑，讓及時關注天氣變化，如果下雨就幫把院子裏的花抱進屋。

但是江渝之午睡睡過了頭，等醒來，已經澆過一的暴雨把的花枝都砸塌了，原本的花苞一個不剩。

說起來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偏偏江心媛就是個從小被慣壞了的子，回家之後又哭又鬧，呼吸過度，原本就有心髒病，直接送急診了。

那是孔念慈第一次手打，在人來人往的醫院走廊裏，江渝之的臉頰火辣辣的疼。

從醫院走出來後，江渝之沒有直接回家，在附近找了個公園坐著，沒帶手機，沒有手表，對時間的流逝毫無概念。

只知道太落了山，月亮和星辰升了起來。

最後是裴煊找到的。

一個多月沒見的人出現在眼前，裴煊的頭發比離開的時候更長了點，江渝之微微詫異：“你怎麽在這兒？什麽時候回來的？”

“傍晚，我爸和孔姨回去之後沒在家見到你，就一起出來找人了。”裴煊的鼻尖掛著汗珠，語氣頗為不耐，“你躲在這裏當什麽頭烏呢？是你的錯就道歉，不是你的錯就不要慫，逃避能解決問題嗎？”

被他這麽一吼，江渝之仿佛找到了緒的發洩口，眼淚啪嗒往下掉，倔強地說：“我才不想回去，反正我媽也不想看到我，我都離家出走了，現在回去肯定又要打我。”

覺得在這件事上自己不是完全沒錯，連續好幾天都是暴雨說下就下，對突然變天這件事應該要有心理預期的，是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答應江心媛的事沒有辦到。

不想回去再面對妹妹的哭鬧，和孔念慈失的眼神了。

全家人興師衆地出來找人，已經能想到孔念慈有多生氣。

“哥，”哽咽著，第一次用這個稱呼裴煊，試圖喚醒他的一點心，“我今天能不回去嗎？等我媽氣消了再說。”

不知道是因為這個稱呼、的眼淚、還是臉上紅腫的掌印喚起了裴煊的一憐，他的聲音沒那麽強了：“偶爾當逃兵也不是不可以，但你早晚要回去面對。”

江渝之的淚水一串串往下砸，單薄瘦削的胳膊抖得厲害，想起了先前父親的叮囑，他有些煩躁得抓了一下頭發：“算了，你了嗎？先帶你去吃點東西。”

江渝之捂著空的胃，指了指馬路對面的蛋糕店：“想吃栗子蛋糕。”

見想都不想就口而出，裴煊呵了一聲，問道：“合著你早就想好了是吧？就等著我來給你付錢呢。”

江渝之抿不語，去年江心媛過生日的時候父母就給買了栗子蛋糕，而的生日只收到了來自都在出差的父母的短信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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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什麽呢？你都不應聲。”

額頭被人用指尖輕微彈了一下，江渝之擡頭，撞了裴煊的眼中，記憶裏的略微青的年和眼前穩重的男人廓重疊在一起。

視線挪到他手上拎著的蛋糕上，江渝之啞聲道：“你怎麽……”

嚨裏像是堵了團棉花，餘下的話都說不出口了。

“剛才給你打電話的時候，聽到有小朋友說鴿子，這裏離醫院不遠，猜到你會來這裏。”

裴煊將手中的蛋糕擱在了江渝之的上，溫聲道：“就是不知道現在的江渝之還能不能被一塊栗子蛋糕哄好。”

他是淩晨的飛機，一晚上都沒怎麽休息，再加上前幾天一直在連軸轉理積的工作，他眼中有輕微的紅。

江渝之的指腹刮了一下蛋糕的盒子，垂下眸子，濃卷翹的睫遮住了眼底的緒：“你不會覺得我在無理取鬧嗎？”

“抱歉，但我真的……”頓了一下，把想要流淚的沖了回去，“很害怕，很焦慮。”

“我沒有覺得你在無理取鬧。”裴煊在的面前蹲下，了一下的頭，“你對這個孩子的到來很期待，所以你才會害怕失去，想要逃避也是很正常的。”

“之之，我很高興你同樣期待這個孩子的到來。”

聽到他這樣，江渝之的指尖用力按在盒子上，指甲蓋都在微微發白。

“不管結果怎麽樣，我都陪你一起面對，就算我們和這個孩子沒有緣分，即使它不能來到這個世界上，那它也是一個被父母過期待過的生命。”

裴煊將蛋糕盒子打開，取出蛋糕擱在盒子上面，說道：“你先把蛋糕吃完，等下如果你想去做個B超，或者想要回家休息，都行。”

類似的話裴煊已經說了不止一次，但每次聽他這樣說，江渝之的心裏總是能泛起漣漪。

這回不是一個人，好像有了依靠和退路。

嘗了一小口蛋糕，了小勺子，垂著眸子說道：“待會兒我們就去醫院吧，去看看寶寶現在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