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硯還納悶為何今日遲遲未收到商云婼送來的晚膳,就接到了的邀請。
他去了臥房將檀木香點上,接著拿出柜子里最面的一件錦緞藍袍換上,又將母親給他親手打造的碧玉簪子拿出,把平日里戴的木簪子替換下來,對著銅鏡照了照。
殷杉的聲音悠悠從房頂傳來,“我們哥兒也知道打扮了。”
殷杉不是在屋頂就是在樹枝上,他從不喜歡待在正常人該待的地方。
儲硯沒理他,走出去兩步才緩緩開口:“這只是赴宴的基本禮節,我總不能蓬頭垢面地去。”
殷杉從屋頂竄到了樹枝:“又看不見。”
儲硯頓了頓腳步:“我又不是打扮給看的。”
殷杉哈哈一笑:“我有說是誰嗎?”
儲硯被揶揄得滾燙了耳,隨手撿起一塊石子朝黑暗中丟了過去,聽見“哎呀”一聲,他才滿意地繼續走路。
慕晨軒今日格外燈火通明,連后院的柴棚都點上了燈。
儲硯一踏進院子就被晃了下眼,眨了眨才適應驟亮的線,隨著引路丫鬟走到了亭子里。
依舊是白日里那套素,眼上圍著白紗,正無聊地撥弄著水缸里的碗蓮,白的指尖沾了水滴到潔白的蓮花上,像水一樣。
商云婼聽見了腳步聲,過輕紗看見了站在眼前的模糊廓,笑著說:“是不是阿硯來了
?快坐。”
儲硯跟見了禮,坐在了的對面,目掃過桌子上的食,揚起的角慢慢地收斂了。
“嫂嫂原是準備宴請哥哥的吧?哥哥沒來才的我?”
商云婼用初瑤端來的清水凈著手,隨口答道:“你哥哥原本說好要來的,后來又反悔了,你怎麼知道的?”
儲硯將視線移到了纖細白皙的手指上,靜靜地看著洗手手,慢悠悠地說:“父親還在時,祖母我一起吃過飯,一桌子的菜跟今日的菜式差不多,祖母說全是哥哥吃的,卻不知道我豆子過敏,還專夾了一顆豌豆黃給我來彰顯自己不厚此薄彼。”
商云婼聽出他話里的意思了,心里咯噔一下,才知道他介意這樣的事。
趕跟初瑤說:“把含豆子的食全撤走。”
然后問儲硯:“你還喜歡吃什麼,我讓廚房這就現做去。”
儲硯斂了斂眼簾,再抬眼換上了一片純良:“嫂嫂不用麻煩,能想到我,我就已經很激了。”
毫不敢馬虎,萬一就因為這種小細節惹他記恨,就前功盡棄了。
也覺出儲硯很在意是否被尊重,于是真心實意地跟他道歉:“阿硯,我不為我這次辯解,但我跟你保證,以后無論什麼邀請,都定是誠心邀請你本人,絕不拿你當備選或者隨便就可招來的人。嫂嫂錯了!”
儲硯定定地看著,黑眸映著周圍的燭火,火在里面跳影影綽綽的,逐漸熠熠生輝。
見他沒說話,想著將功補過,初瑤去取琴。
“酒佳肴怎能了琴音,我學琴可不似經商那般有天賦,學得很是不易,從沒給別人彈奏過,也不是事先給誰準備的表演。”
初瑤已經將琴捧來,擺在琴案上。
商云婼拂袖坐在琴前,撥弄了兩指,古樸渾厚的琴音震得湖面的魚兒都游得歡快了些。
商云婼:“這把靜幽是前朝大家蔡異的大作,父親送我的,這還是我第一次用它在人前獻丑,阿硯莫要笑我。”
纖長玉指撥弄著琴弦,優的琴聲傾斜而出,儲硯端坐著,狀似在仔細聆聽著琴曲,但思緒卻早已不在琴音上,眸中全是眼前人的一舉一。
不愧是古名琴,琴音悠遠飄揚到了隔壁府中。
跟表妹在湖心亭里飲茶下棋的儲瑾禮聽見了琴聲,不由得放下了手中的折扇,細細聆聽,甚至閉上了眼,片刻的優雅。
一曲終了,儲瑾禮不由得拍了下手,連連稱贊:“好!好琴好技藝啊。彈此琴之人必定心思純凈,淡泊高雅。”
“表哥~”
薛凝諳聲了聲他,“還下不下棋了?”
聽出吃醋了,儲瑾禮忙安道:“如你一般,都是高雅之人。”
薛凝諳扔下棋子,委屈得要哭了:“我不高雅,我現在為了能配得上表哥,已經滿銅臭了,還了攀炎附勢的小人。”
儲瑾禮憐惜地將攬在懷中,安道:“我知你純白如雪,你看,我特意給你取了二百兩銀票,除去買藥材的,剩下你攢起來,用的時候也免得總跟我開口。”
看見擺在眼前的兩張銀票,薛凝諳眼睛亮了亮,剛剛的委屈瞬時煙消云散了,但還是裝腔作勢地嚶嚀了兩句,又跟儲瑾禮黏膩甜了起來。
一府之隔的亭子里則謹守著禮節,卻又坦誠和諧,推杯換盞間,已然到了亥時,該歇息了。
初搖來提醒商云婼就寢,慢吞吞地站起,跟儲硯說:“有殷衫陪著你,我就不派人送你了。”
主要是的人手不夠用,今天要全府戒備。
儲硯點點頭,忽地問道:“怕嗎?”
商云婼微怔,原本強裝堅強淡定的神微微有些瓦解,沒想到這種最需要支撐的時刻,給關心的竟不是自己的夫君,而是自己一直害怕的儲硯。
將一瞬的失神很好地藏了起來,微微笑道:“不怕。”
儲硯頓了頓,說:“好,那我就先走了。”
儲硯前腳離開,商云婼便拉著初搖疾步走回了屋,問道:“讓你灑的白面都灑了嗎?里屋外堂前廳都要灑,最好門口也灑。”
初搖也很張,回道:“都灑了,流值夜的丫鬟小廝多安排了一倍。”
商云婼連連點頭,心想不就是一個盜賊嗎,又不會傷及命……應該不會傷及命吧?
窗戶掛著的風鈴突然直擊門框,發出了不大不小的聲響,嚇得商云婼和初搖摟抱在一起,驚連連。
等了片刻才發現,只是起風了。
看著比膽子還小的初搖,商云婼只能壯著膽子去關窗,風將拆了發髻的長發吹起。
窗外驀地響起一道低低的,涼玉的聲線此時像是被溫水潤過一般。
“別怕,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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