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頤緒難以平靜，原以為靖安帝在位多年，便會護他多年，盡可能的給予他恩寵。未曾想到靖安帝竟然會為他考慮得這般長遠，就連他的后路都給鋪好了。

他把手里的信遞給鎮北王：“我原來只想帶母親回國，完的夙愿。只是陛下害死我的母親，他害怕舅舅會率領大周的鐵騎踏平了北齊，替母親報仇，方才將我留在北齊。”

“陛下這麼做的目的有兩個，其一是他明白我和母親在舅舅心目中的重要，利用我的安危來制衡舅舅。其二是想要打破齊王和賢王奪嫡的平衡，讓我牽制他們兩個，穩固他的皇權。”

“他的做法將我卷了奪嫡之爭，我也就有了爭奪北齊皇位的心思，將來再把北齊的國土，并到大周的版圖。如此一來，我不但完了母親的夙愿，還能夠保全你在大周的地位。”

鎮北王有些意外趙頤的打算，鮮有人能夠做到將唾手可得的皇位，拱手讓給其他人。而趙頤顧及到他在大周的境，甘愿把北齊的國土，并到大周的版圖。

“常言道，一個婿半個兒子，你這般盡心盡力的為我著想，與親兒子沒什麼區別。那我這個做父親的，為何就不能為你們退讓？”

說到這兒，鎮北王神沉凝：“我沈家世代忠良，祖輩們個個戰死沙場，從來不曾有過二心，可先帝卻忌憚鎮北王府手里的權勢，打、迫害。”

“我深知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的道理，原來我便不打算讓三個兒子立功，準備找個時機把手里的兵權歸還給朝廷，避免因王府的權勢太盛，而給他們帶去災禍。”

只是沒想到靖安帝重新重用他，又因著他的兒與靖安帝最疼的外甥喜結良緣，對他愈發信重。

無論趙頤是在北齊做皇帝，還是與靖安帝里應外合，助大周吞并了北齊，為一名權臣。隨著時間的推移，終究會對鎮北王府不利。

畢竟，功高招忌，一個權勢滔天的文臣，與一個手握重兵的武將，結了兩姓之好，有哪個皇帝能夠睡得安穩？

鎮北王繼續說道：“雖說當今是個明主，且用人不疑，命我統領三軍攻打北齊，重振了王府的威，也讓我找到了兒。但君心難測，我早就做好了急流勇退的打算。正好借著這個機會，把兵權還給皇上，逐漸淡出朝廷。”

趙頤的心極為沉重，歷朝歷代，鮮有武將能夠得以善終。

因為他們手握重兵，功高蓋主，危及到了皇權，所以最好的解決方式，便是主出兵權，行事低調，以此表明對朝廷的忠心，免得引起天家的猜忌，才能夠全而退。

鎮北王看完信，遞還給趙頤：“你們舅甥倆都在為彼此籌謀，這一份誼倒是很難得。以你的能力，幫助皇上統一北齊，以他對你的看重，必定會對你委以重任。皇上就是擔心他給你的恩寵，會令新帝忌憚你。為了保全你，方才決定助你在北齊稱帝。”

“北齊不僅國庫空虛，就連兵力也不足。如今增加了賦稅，恐怕接著就是要征兵。如果征兵，朝廷還是沒有顧及到百姓的，北齊就要大了。”

“你如果聽信皇上的話，在北齊的時候，借著清君側的名義起兵‘救駕’，不但避免了你弒父篡位的名聲，還有利于你收復政權，亦是免去了蒼生涂炭。”

在靖安帝的眼里，北齊帝就是害死儀貞公主的罪魁禍首，兩國之間本來就有著海深仇。

倘若北齊帝對儀貞公主的死懷有愧疚，平日里對趙頤多有彌補，也不至于讓靖安帝如此痛恨他。

可偏偏北齊帝毫無愧疚之心，還為了給賢王登上皇位鋪路，三番五次派暗衛刺殺趙頤，這分明就是沒把趙頤當親兒子看待。

既然如此，靖安帝認為趙頤也就沒必要再顧念父子分，對北齊帝手下留。

趙頤沉默不語。

鎮北王也不勸他，把幾個兒子了進來，一家人好好說些己話。

可好的時，終究是短暫的，一轉眼間，便到了分別的時刻。

從吃完團圓飯開始，鎮北王妃就一直牽著沈青檀的手沒有放開。如今，聽到北齊的人在營帳外頭催促，鎮北王妃更是握了幾分，依依不舍地護送沈青檀去往馬車旁邊。

沈青檀不想和親人分別，想要再與他們再多待一些時。

因為經此一別，還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他們一家人才能夠再次相聚。

“娘親、爹爹、大哥、二哥、三哥……”

沈青檀口發堵，一一喚著對他們的稱呼，卻見他們一個個紅了眼眶。

鎮北王府的兒郎們個個驍勇善戰，一英雄氣概威震一方，無論上多重的傷，眼睛都不曾眨一下，更別說紅了眼眶。

可如今與妹妹分離，竟然紅了眼睛。

沈略見妹妹盯著他看，尷尬地把臉轉向一旁：“妹妹，夜里涼，你快些去馬車里待著。”

沈青檀掏出一塊帕子遞到沈略的面前。

沈略愣了一下，擺了擺手：“不用不用，三哥皮糙厚，這帕子臉，刮。”

“帕子壞了，那便換新的。”沈青檀被他這話逗笑：“我回去之后，給你準備一箱籠的帕子。”

“這多不好意思。”沈略了一下大手，咧一笑：“三哥明兒個要回涼州，你把帕子送去涼州。”

沈青檀應下：“好。”

沈略還想說什麼。

鎮北王先他一步說道：“蠻蠻，城門快要關了，你們先回去。”

被沈略這麼一打岔，離別的傷被沖淡了。

“好。”沈青檀上了馬車，挑開車簾子，對他們說道：“爹娘哥哥，你們多保重。”

這句話一出口，便催紅了鎮北王妃的眼睛，潸然淚下。

一只扇大的手掌，拿著一方小小的帕子，去臉頰上的淚水。

鎮北王妃含著眼淚看向鎮北王，他久經沙場，一張臉曬得黝黑，蓄著長長的胡子，襯得一雙虎目十分威嚴。

可知道，這個糙不大講究的男人，將他滿腔的全都給了和兒。

兒與他們夫妻分離，他心里的難過，不比。

夫妻幾十年，他始終如同巍然屹立的高山，支撐著，為遮風避雨。

若是沒有他，未必能夠熬到與兒相認。

鎮北王怎麼也不干凈眼里的淚水，低聲說道：“別哭，蠻蠻見了，會不安心。”

鎮北王妃點了點頭，強忍著心里的酸楚，纖細的手搭在他壯的胳膊上，一瞬不瞬地看著馬車載著的兒離開，朝著云城莊嚴肅穆的城門駛去。

“砰”地一聲，云城厚重的城門在的眼前緩緩地關上。

分明是在同一片土地上，而一道城門卻將他們母阻隔開。

一如當年，也是這樣送走蠻蠻。

第一次，相隔十四年。

第二次，相隔近一年。

第三次……又將要相隔多久？

鎮北王妃在心里期盼著，下一次重逢時，一家人再也不要分別。